“小庆真可以为了演戏,奉献自己?”
“包括身子?”
北影厂宿舍区的筒子楼里,三个年轻人,正挤在陈振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宿舍里。
窗户大开着,却透不进一丝凉风,只有闷热的空气,在室内流动。
三人秘密在陈振的宿舍,练习金刚经拳法。
“要不然,你以为《小花》的戏份是怎么来的。”
梁晓声说完这句话,宿舍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怎么来的?”
梁晓声说的已经够多了,也够明白了,他觉得没必要,再理会那两个,爱八卦的家伙,转身面向窗户,继续练习拳法,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白背心。
“舒服,真舒服,这一套拳法下来,我浑身酥软。”
梁晓声一声感叹,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肩颈。
葛尤也说:“带劲,真他娘的带劲。”
边说边擦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他是今天才加入的,动作还不太熟练,时不时会跟不上节奏。
都说拉近男人之间的距离,最好的方式是,要么宵夜喝酒吹牛,要么一起去打一炮。
梁晓声收势吐纳,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水泥地面上。
“这金刚经拳法,果然名不虚传。”葛尤抹了把汗,端起搪瓷缸,灌了口凉白开,“小陈,你从哪儿学来的这套功夫?”
搪瓷缸上“为人民服务”的红字,已经有些褪色,缸底还留着几片茶叶。
陈振正盘腿,坐在床上揉脚踝,闻言咧嘴一笑:“祖传的,我爷爷当年在少林寺,当过火头僧,我偷学我爷爷的……”
“真的啊?”葛尤瞪大了眼睛,凑近了些。
“真的啊。”陈振一本正经地点头。
“没想到你还是僧二代啊。”
“我去你的。”陈振拍了拍葛尤那头浓密的秀发。
毕竟现在不拍,以后拍不着了。
“你俩别打岔,过来抽会烟。”梁晓声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熟练地抖出三支。
葛尤手忙脚乱地擦着汗水,接过梁老师的大前门,“梁老师,刚才说刘小庆……”
陈振划了一根火柴,三个人凑在一起点烟。
瞬间烟雾缭绕,梁晓声压低声音:“《小花》选角时,谢晋导演原本看中张金玲,可开机前三天,突然换成刘小庆。”
“为什么呢?”陈振和葛尤不约而同,向前倾身。
梁晓声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弹了弹烟灰,“那天晚上,有人看见领导的车,停在北影厂后门。”
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让烟雾在肺里,停留了几秒,才缓缓吐出。
葛尤手里的烟掉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他慌忙弯腰去捡,却不小心被烫到了手指,疼得直咧嘴。
陈振却眯起眼睛,这故事他在前世八卦论坛上,看过八个版本,但此刻梁晓声嘴里说出的,却带着70年代特有的,裹着革命话语的暧昧。
“这不就是……”葛尤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紧张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各取所需罢了。”梁晓声掸了掸烟灰,眼神飘向窗外,“谢导要票房保证,刘小庆要角色,那位……”
走廊上传来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又在他们门前,诡异地停顿了三秒。
三人屏息凝神,连烟都忘了抽,直到脚步声继续向前,最终消失在楼梯口。
“说曹操曹操到。”梁晓声掐灭烟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葛尤突然蹦起来,“我想起来了!《小花》里有个镜头,翠姑跪着给伤员喂药,那胸脯都快贴到……”
手舞足蹈比划着,活像他养过的,那些兴奋的猪崽。
“你从哪里看来的?”陈振促狭地挑眉,故意逗他。
“我去厂里的剪影室偷看的。”葛尤耳根通红,声音越来越小,“就上周三下午……”
梁晓声突然正色,“这事到此为止,小葛,你记住,在北影厂要想活得久,就得学会把嘴缝上。”
“尤其是刘小庆这种……”
嗯嗯嗯!
葛尤连连点头,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三人默契地转移话题,相约去饭堂吃午饭,就像当年读高中,每天放学,都要成群结伴,去食堂干饭,好像单独一个人,就不能干饭似的。
这个习惯,似乎无论什么年代,什么年纪的男人都改不掉。
…………
陈振来北影厂改稿的时候是六月,转眼现在来到了七月,天气越来越热。
这也意味着,陈振必须要把《好事多磨》的稿子改好。
桌上摊开的剧本上,贴满红笔修改好的内容,有些页面几乎被改得面目全非。
当然,陈振改稿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
他是喜欢磨洋工,每天都要泡上两壶高末,慢悠悠地翻看资料,但他不想再回过头去改。
这种工作态度,倒像是他前世做编剧时养成的习惯,宁可前期多花时间,也不要后期反复修改。
就像前世投黄金三章那样,不过稿子,被打回来改,改了投,投了改,很折磨人。
那种被编辑一次次,打回重写的经历,至今想来都让他头皮发麻。
要不然,怎么会催生,起点开篇包签约,不过稿包退钱。
接下来的几天,陈振加快了改稿的速度,免得跟原作者撞车。
他几乎足不出户,连食堂都很少去,全靠梁晓声和葛尤给他带饭。
有时灵感来了,他能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直到眼睛酸涩得睁不开才罢休。
最后一个星期,是陈振改稿的冲刺阶段,他拒绝了梁晓声和葛尤,不让他们来练拳,专心改稿。
宿舍门上贴了张字条:“闭关改稿,闲人免进”。
字迹潦草得像是医生开的处方。
期间,葛尤来了一趟,偷了他爸葛存壮的一瓶茅台,作为感谢的礼物。
“陈老师,你真是太神了,你猜猜我怎么着?”
“怎么着?开始掉头发了?”
“我通过了文工团的考试,正式被通知入职文工团,我现在也是有工作的人了。”
“那恭喜你。”陈振淡淡说。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兴奋?”葛尤有些失望地撅着嘴。
“我有什么好兴奋,又不是我进文工团。”
“可是有你的功劳,你指导我的喂猪作品,让我成功被选上文工团。”
陈振愣了一下,没想他们酒后开的玩笑,葛尤竟然当真了。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我要改稿。”
陈振把他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