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名亶,起初名叫嗣源,等到即位后,改为现在这个名字,他是代北人。他家世代侍奉武皇李克用,等到被赐姓之后,就被编入了皇族属籍。他的四代祖名叫聿,被皇帝追赠为麟州刺史。天成初年,追尊为孝恭皇帝,庙号惠祖,陵墓叫遂陵;四代祖母卫国夫人崔氏,追谥为孝恭昭皇后。三代祖名叫教,被皇帝追赠为朔州刺史,追尊为孝质皇帝,庙号毅祖,陵墓叫衍陵;三代祖母赵国夫人张氏,追谥为孝质顺皇后。祖父名叫琰,被皇帝追赠为尉州刺史,追尊为孝靖皇帝,庙号烈祖,陵墓叫奕陵;祖母秦国夫人何氏,追谥为孝靖穆皇后。父亲名叫霓,被皇帝追赠为汾州刺史,追尊为孝成皇帝,庙号德祖,陵墓叫庆陵;母亲宋国夫人刘氏,追谥为孝成懿皇后。皇帝就是孝成皇帝的长子。在唐咸通丁亥年(公元867年)九月九日,懿皇后在应州的金城县生下了皇帝。
起初,孝成作为唐献祖的爱将,献祖失去振武的时候,被吐浑攻击,部下纷纷离散,只有孝成独自秉持忠义,解除了蔚州之围。武皇镇守雁门时,孝成去世,当时皇帝才十三岁,就擅长骑马射箭,献祖见到他后抚摸着他说:“这英气和他父亲一样,以后可以留在我身边。”每次跟随打猎,他抬头射飞鸟,拉弓必定射中,不久就隶属在武皇帐下。武皇遭遇上源之难,将佐中遇害的人很多,当时皇帝十七岁,他护着武皇翻墙逃脱了危难,在乱兵和流矢之中,唯独他没有受伤。武皇镇守河东时,让皇帝掌管亲骑。当时李存信担任蕃汉大将,每次统领军队出征讨伐,大多战事不利,武皇于是选派皇帝作为他的副手,此后他们所到之处都能获胜。
皇帝曾经投宿在雁门的旅舍,旅舍的老妇人正在怀孕,没能及时准备饭菜,老妇人听到腹中的孩子说:“贵人到了,赶快准备饭菜。”老妇人觉得很奇怪,急忙起身,亲自下厨做饭,态度十分恭敬;皇帝询问她原因,老妇人告诉了他这件事。(《北梦琐言》记载:皇帝因为老妇人之前傲慢,后来恭敬,就询问她,老妇人说:“您贵不可言。”皇帝问她原因,她详细说了腹中孩子说话的事情,皇帝说:“老人家是谦虚的话,是怕我羞辱她罢了。”后来果然像老妇人说的那样。)皇帝成年后,英勇威武、果断有主见,而且为人谦和,礼贤下士。每次立下战功,从不自我夸耀。平日里只专心整治兵器,秉持廉洁,处世安静,生活得十分平和。武皇曾经试探他,把他召到府库,让他随意拿取财物,皇帝只拿了几串丝帛就离开了。凡是得到的赏赐,他都会分给部下。他常和各位将领聚会,将领们都炫耀自己的武勇,皇帝却缓缓地说:“你们用嘴打击敌人,我用手打击敌人。”众人听后都很惭愧,不再炫耀。景福初年,黑山戍将王弁占据振武叛乱,皇帝率领部下攻打他,擒获王弁并献给朝廷。
乾宁三年(公元896年),梁人猛攻兖州、郓州,郓州主帅朱瑄向武皇求救。武皇先派遣骑将李承嗣、史俨前去救援,又派李存信率领三万兵马屯驻在莘县。听说汴军势力越来越强盛,攻打兖州十分急迫,李存信派皇帝率领三百骑兵前往,在任城打败了汴军,于是解除了兖州之围。朱瑾见到皇帝,拉着他的手流泪致谢。这一年,魏州主帅罗宏信背弃盟约,在莘县袭击打败了李存信,皇帝奋力殿后才得以返回,武皇嘉奖他的功劳,就把他所属的五百骑兵命名为“横冲都”;让他们在帐下侍奉,所以两河地区的人都称皇帝为李横冲。
第二年,武皇派遣大将军李嗣昭率领军队前往马岭关,准备收复邢州、洺州,梁将葛从周带兵前来应援。李嗣昭兵败,退入青山口,梁军堵住了他们的去路,步兵不战自溃,李嗣昭无法控制局面。恰好皇帝率领本军赶到,对李嗣昭说:“步兵虽然溃散了,但如果我们就这样空着手回去,大事就完了。我为您拼死一战,不胜战死,也比被俘虏强。”李嗣昭说:“我给你做副手。”皇帝率领部下,解下马鞍,磨砺箭头,凭借高处列好阵势,左右指挥,梁人摸不清他们的意图,于是皇帝呼喊:“我王命令我捉拿葛司徒,其他人不必拼命。”就径直冲向梁军阵营,奋勇攻击,如战神附体。李嗣昭随后跟进,梁军立刻退去,皇帝与李嗣昭收兵入关。皇帝四次被流箭射中,鲜血沾满了大腿,武皇脱下衣服给他敷药,亲手赐给他一杯酒,抚摸着他的背说:“我儿真是神人啊!要是没有我儿,差点被葛从周笑话。”自从青山之战后,皇帝就名闻天下。
天复年间(公元901 - 904年),梁太祖朱温派遣氏叔琮率领五万兵马,在洞涡扎营。当时,各方的军队都汇聚到太原,郡县大多被梁军攻陷,晋阳城外,敌营的堡垒随处可见。武皇登上城墙指挥号令,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连续下了十几天大雨,城垒大多损坏,武皇命令皇帝与李嗣昭分兵四路出击,冲入各营,梁军因此撤退;皇帝率领偏师追击,收复了各个郡县。昭宗前往凤翔时,梁太祖率领众人围攻岐下,武皇奉诏前去应援,派遣李嗣昭、周德威出兵晋州、绛州,在蒲县扎营。李嗣昭等人的军队,被梁将朱友宁、氏叔琮打得大败,梁军的追兵一直抵达晋阳,在晋祠扎营,每天都用步兵和骑兵包围城池。武皇登上城墙督战,满脸忧虑。攻城形势危急,武皇与大将商议,想要逃奔到云中。皇帝说:“进攻和防守的谋略,据守城池要好上百倍,只要有我们在,一定能坚守住。”于是武皇打消了出逃的念头。过了几天,溃散的军队逐渐聚集起来,皇帝率领敢死之士,日夜从各门出城突袭梁军,擒获了他们的骁将游昆仑等人。梁军失去优势,就烧毁营帐退走了。
天祐五年(公元908年)五月,庄宗亲自率兵去解潞州之围,当时明宗(李嗣源)统领突骑左右军,与周德威的部队分为两大主力。明宗清晨到达夹城东北隅,命令士兵用斧头砍断鹿角,背负干草填平壕沟,下马登城大声呼喊。这时周德威登上西北隅,也大声呼喊作为回应。明宗率先攻入夹城,大破梁军,当天就解了潞州之围,他的功劳最大。
柏乡之战时,两军已经列好阵势,庄宗见梁军阵容强盛,担心己方军队胆怯,想要激励士气,便手持白金巨钟给明宗赐酒,对他说:“你看到南军的白马都、赤马都了吗?看着就让人胆寒。”明宗说:“他们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明天就会成为我马厩中的东西。”庄宗拍着大腿大笑说:“你已经有气吞他们的气势了!”明宗举起钟一饮而尽,随即整理好弓箭,挥舞着弓,跃马向前,带领部下百人直冲向白马都,挥舞着鞭子和长矛,生擒两名梁军骑校回来,飞来的箭像刺猬毛一样插在明宗的铠甲上。从此,三军士气大增,从辰时到未时,骑兵历经百战,明宗往来冲击,俘虏和杀死的敌人不计其数。这一天,梁军大败,明宗因功被授予代州刺史。
庄宗派遣周德威讨伐幽州,明宗分兵平定了山后八军,与刘守光的爱将元行钦在广边军交战,一共打了八仗,明宗拉弓射箭,射中七次。元行钦酣战不止,射出的箭也射中了明宗的大腿,明宗拔出箭继续战斗。元行钦陷入困境,反绑双手请求投降,明宗斟酒给他喝,抚摸着他的背说:“你是壮士啊!”于是厚待元行钦。
天祐十三年(公元916年)二月,庄宗与梁将刘鄩在故元城北大战,明宗率领三千骑兵包围梁军,击鼓呼喊,奋力攻击,与庄宗的军队内外合力,刘鄩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明宗又率军巡视慈州、洺州。四月,相州的张筠逃走,于是任命明宗为相州刺史。九月,沧州节度使戴思远弃城回到汴州,小将毛璋占据沧州归降,庄宗命令明宗率兵前去安抚。明宗入城后,将军府平安的消息报告给庄宗,书吏误写为:“已到沧州,上任仪式完毕。”庄宗看了奏状,生气地说:“嗣源要造反吗!”明宗听说后很害怕,将责任归罪于书吏,把他斩首。不久,明宗接受诏命被授予邢州节度使。
天祐十四年(公元917年)四月,契丹安巴坚(耶律阿保机)率领众人攻打幽州,周德威派人从小路告急,庄宗召集诸将商议救援之计,诸将都说:“敌人的势力不会持久,在野外没有东西可掠夺,粮食吃完自然会回去,然后我们再跟着追击就可以了。”明宗上奏说:“德威对国家忠心耿耿,孤城被攻,危亡就在眼前,不应再等敌人衰弱。希望借我五千突骑作为前锋去救援他。”庄宗说:“你说得对。”随即命令明宗与李存审、阎宝率军前往救援,明宗担任前锋,在易州会师。明宗对诸将说:“敌骑以骑马作战为生,不需要营垒,况且敌众我寡,我们应该让士兵嘴里衔枚,给马套上笼头,悄悄从溪涧中前进,趁他们没有防备进行袭击。”
八月,军队从上谷出发,天色阴沉下雨,明宗仰天祈祷,天立刻放晴,军队沿着大房岭,顺着山涧前进。第二天,敌骑大批到来,每次遇到谷口,敌骑就扼守住前方,明宗与长子李从珂奋力血战,敌骑才退去,我方军队才得以继续前进。距离幽州三十里时,敌骑又在谷口列阵,我军大惊失色。明宗说:“身为将领,受命时就应忘掉家庭,面对敌人时就应忘掉自身,为国献身,就在今日。诸君看我父子与敌人周旋!”于是挺身冲入敌阵,用契丹语对他们说:“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我要和你们天皇较一较力量。”舞动着槌子奋力攻击,敌众纷纷溃败,不一会儿就挟持着他们的酋帅回来。我军欢呼跳跃,奋力攻击,敌众大败,势如席卷,丢弃的铠甲、兵器、羊马多得数不清。这一天,解了幽州之围,大军进入幽州,周德威迎接明宗,拉着他的手感叹欷歔。九月,军队回到魏州,庄宗亲自到郊外慰劳,晋升明宗为检校太保。
天祐十八年(公元921年)十月,明宗跟随庄宗在戚城大破梁将戴思远,斩首两万级。庄宗任命明宗为蕃汉副总管,加授同平章事。
天祐二十年(公元923年),李嗣源取代李存审担任沧州节度使。四月,庄宗在邺宫称帝,李嗣源进位为检校太傅、兼侍中。不久,庄宗命令李嗣源率领五千步兵和骑兵袭击郓州,成功攻克,李嗣源被授予天平军节度使。五月,梁军攻陷德胜南城,包围杨刘,以此扼守住庄宗军队出征的道路。李嗣源孤守汶阳,四面抵御敌寇,过了很久,庄宗才解除杨刘之围。
九月,梁将王彦章率领一万步兵和骑兵逼近郓州,从中都渡过汶水。李嗣源派长子李从珂率领骑兵在递坊镇迎战,俘获梁将任钊等三百人,王彦章退守中都。庄宗听说获胜的消息,从杨刘率军前往郓州,让李嗣源担任前锋,在中都大破梁军,生擒王彦章等人。当天,诸将前来祝贺,庄宗向李嗣源敬酒说:“昨天我在朝城,各位大多劝我放弃郓州,以黄河为界,多亏副总管你在前线抵御外敌,崇韬在内部出谋划策,要是听信李绍宏等人的话,大事就全完了。”庄宗与诸将商议进军方向,诸将大多说:“青、齐、徐、兖都是空城,王师一到,不战就能拿下。”只有李嗣源劝庄宗直接攻取汴州,具体内容记载在《庄宗纪》中,庄宗很赞赏他的建议。李嗣源立刻率军前进,庄宗接着从中都出发。十月己卯日,黎明时分,李嗣源先到达汴州,攻打封丘门,汴将王瓒开门迎降。李嗣源来到建国门,听说梁主已经去世,于是发布号令安抚百姓,回军驻扎在封禅寺。辰时,庄宗到达,李嗣源在路旁迎接拜见。庄宗非常高兴,拉着李嗣源的衣服,用头触碰他说:“我拥有天下,是因为你的浴血奋战,这天下应当与你共享。”不久,李嗣源进位兼中书令。
同光二年(公元924年)正月,契丹侵犯边塞,李嗣源受命北征。二月,庄宗举行祭天仪式完毕后,赐给李嗣源铁券。四月,潞州小将杨立反叛,李嗣源受诏讨伐。五月,擒获杨立献上。六月,李嗣源进位太尉,移镇汴州,取代李存审担任蕃汉总管。十二月,契丹入侵。
同光三年(公元925年)正月,李嗣源领兵在涿州打败契丹,转任镇州节度使。在此之前,李嗣源领兵经过邺都,邺都仓库中向来存放有御用铠甲,李嗣源取走五百套带走。这一年,庄宗巡幸邺都,得知此事,非常生气。不久,李嗣源奏请任命长子李从珂为北京内衙都指挥使,庄宗更加不高兴,说:“军政大权在我手中,怎么能为儿子奏请官职!我的精制铠甲,你不奉诏旨就强行拿走,这是什么意思?”庄宗命令留守张宪亲自去取回铠甲,经左右劝说,才作罢。李嗣源忧惧不安,上表申诉,此事才得以解决。
十二月,李嗣源到洛阳朝见。当时,庄宗施政失当,天下饥荒,军士生活困乏,甚至有卖儿卖妻的,百姓在路上怨声载道。李嗣源在京师,被很多谣言所牵连,等到朱友谦、郭崇韬被无端杀害,朝廷内外的大臣都心怀忧惧。诸军马步都虞候朱守殷奉密旨监视李嗣源的一举一动,朱守殷私下对李嗣源说:“德行功业震慑君主的人自身危险,功劳盖过天下的人难以得到赏赐,您可以说是震慑君主了,应该为自己打算,不要与灾祸相遇。”李嗣源说:“我问心无愧,祸福的到来,我无法逃避,听天由命吧,你不要多说了。”
同光四年(公元926年)二月六日,赵在礼占据魏州反叛,庄宗派遣元行钦率兵攻打;元行钦战事不利,退兵保卫州。起初,李嗣源与枢密使李绍宏交好,等到李嗣源在洛阳时,很多小人用流言蜚语诋毁他,李绍宏常常庇护他。恰逢元行钦兵败后退,河南尹张全义秘密上奏,请求委派李嗣源北伐,李绍宏表示赞同,于是派遣李嗣源率兵渡河。
三月六日,李嗣源抵达邺都,赵在礼等人登上城楼谢罪,拿出牲畜和食物犒劳军队,李嗣源也予以抚慰并接纳,在邺城的西南扎营,下令九日攻城。八日夜晚,军队哗变。从马直军士中有个叫张破败的,号令各军,各自杀死都将,纵火焚烧营帐,呼喊声如雷鸣。到了五更,乱兵逼近李嗣源营帐,他的亲军与之搏斗,受伤的几乎有一半,乱兵的势力越来越大。李嗣源大声斥责他们,质问他们叛乱的缘由,乱兵回答说:“之前贝州戍守的士兵,主上不肯宽厚赦免;又听说邺城平定之后,要把全军都活埋。我们起初没有反叛的想法,只是怕死罢了。已经和各军商量好,与城中联合,击退各道的军队,想让主上统治河南,让您统治河北。”李嗣源哭着拒绝,乱兵呼喊说:“您要到哪里去?不在河北称帝,就会被他人控制。如果不把握时机,事情将会难以预料!”抽出兵器,包围在李嗣源身边。安重诲、霍彦威踩李嗣源的脚,示意他暂且假意答应,于是李嗣源被乱兵胁迫进入邺城。吊桥已经拉起,众人搀扶着李嗣源越过城壕进入城中,赵在礼等人哭着迎接。(《资治通鉴》记载:乱兵簇拥着李嗣源及李绍真等人入城,城中的人不让城外的士兵进入。皇甫晖迎击张破败,将他斩杀,城外的士兵都溃散了。赵在礼等人率领众军校迎接拜见李嗣源。)当天,在行宫犒赏将士,赵在礼等人不让城外的士兵入城,军队流散,无处可去。李嗣源登上南楼,对赵在礼说:“要成就大事,没有军队就无法成事,我亲自到城外招抚各军。”李嗣源这才得以出城。夜里到达魏县,部下不到百人。当时霍彦威率领的镇州兵五千人唯独没有叛乱,听说李嗣源出城了,相继归附李嗣源。第二天清晨,李嗣源登上城楼掩面哭泣说:“国家遭遇的患难,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明天我就回到藩镇上奏章,再慢慢谋划重新举事。”安重诲、霍彦威等人说:“这话不妥。国家把军事大权托付给您,不幸军队受阻,被贼兵惊扰溃逃。元行钦是个狂妄的小人,他在城南,没听到战斗的声音,就无故弃甲而逃;如果回到朝廷,他相信元行钦的上奏陈述,那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如果回到藩镇听命,就像是凭借势力要挟君主,正好落入进谗言者的口中。应当火速赶回朝廷,当面叩拜玉阶,消除谗言和阻碍谋划的人,或许能保全功业,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李嗣源听从了他们的建议。十一日,从魏县出发,到达相州,得到官府的马匹两千匹,这才得以组建军队。
元行钦退保卫州,果然用不实之词上奏,李嗣源上奏章申诉,庄宗派遣李嗣源的儿子李从审以及内官白从训带着诏书去告知李嗣源。李从审到达卫州,被元行钦拘禁,李嗣源的奏章也没有送达。李嗣源于是奔赴白皋渡,驻军在黄河边,恰逢山东上供的物资中有几船绢帛刚运到,就取来赏赐给军队,军士因此士气大增。等到要渡河时,因为渡船很少,李嗣源正为此担忧。忽然有几只木筏顺流而下,就用它们来运送军队,所以没有滞留。二十六日到达汴州,庄宗领兵到达荥泽,派遣龙骧都校姚彦温为前锋。当天,姚彦温率领部下八百骑兵归附李嗣源,详细地说:“主上被元行钦迷惑,形势已经离散,难以和他共事。”李嗣源说:“是你自己不忠诚,怎么说出这样悖逆的话!”于是夺了他的兵权,仍然下令说:“主上还不了解我的心意,才导致军情到了这种地步,应该火速赶赴京师。”不久房知温、杜晏球从北面相继到来。
四月丁亥朔日,李嗣源到达罂子谷,听说宫廷发生变故,庄宗驾崩,李嗣源痛哭不止。第二天清晨,朱守殷派人飞速报告:“京城大乱,焚烧抢掠不止,请速速赶到京师。”己丑日,李嗣源到达洛阳,住在旧宅,分别命令诸将制止焚烧抢掠。百官穿着破旧的衣服来拜见,李嗣源向他们致歉,整衣而拜,流下眼泪。当时魏王李继岌征讨蜀地还没有回来,李嗣源对朱守殷说:“你好好安抚,等待魏王。我会在侍奉大行皇帝的灵柩完成山陵葬礼后,就回到藩镇。”当天,群臣诸将呈上笺表劝李嗣源登上帝位,李嗣源当面晓谕制止。枢密使李绍宏、张居翰、宰相豆卢革、韦说、六军马步都虞候朱守殷、青州节度使符习、徐州节度使霍彦威、宋州节度使杜晏球、兖州节度使房知温等人叩头说:“帝王顺应天命,大概是有上天注定,天地人所归属,应当符合天意。福气所聚集,不可以用谦逊来推辞;大道已经丧失,不可以凭借智谋和力量去强求。前代有因失败而成就功业,在忧患中启发圣明的例子,少康使夏朝重新兴盛,周平王再次复兴宗周,他们承受新的天命,恢复旧有的基业。如今宗庙社稷无所依靠,人神没有主人,天命所归,人怎么能争夺!就像光武帝所说‘即使汉成帝再生,也无法推辞天下’。希望殿下顺应众人的拥戴,时机不可错过,军国大事,希望按照您的命令施行。”李嗣源婉言拒绝没有听从。
壬辰日,文武百官三次呈上笺表,请求李嗣源行使监国的礼仪,以安定宗庙社稷,李嗣源下旨同意。不久有关部门呈上监国的礼仪制度。甲午日,李嗣源前往大内兴圣宫,开始接受百官上朝参拜的礼仪。有关部门商议即位的礼仪制度,霍彦威、孔循等人说:“唐朝的国运已经衰落,不如自创国号。”于是请求更改国号,不再沿用土德。李嗣源询问藩邸的侍臣,身边的人上奏说:“先帝因为被赐姓成为宗室,为唐朝洗雪冤屈,以继承唐朝的国祚。如今梁朝的旧人,不希望殿下称唐,请更改名号。”李嗣源说:“我十三岁侍奉献祖,因为我是宗室,他对我的宠爱如同亲生。侍奉武皇三十年,排忧解难,风里来雨里去,冒着刀刃血战,身体没有一处完好,什么艰险没有经历过!武皇的功业就是我的功业,先帝的天下就是我的天下。兄长去世弟弟继承,在道义上有什么可嫌忌的。况且同属宗室却更改国号,这出自什么典章礼仪?国运的兴衰,我自己承担,众人的坏话,我不会听取。”当时群臣集体商议,犹豫不决,只有吏部尚书李琪建议说:“殿下是宗室中的功勋贤才,在三代都立下大功,一旦悲泣奔赴国难,安定宗庙社稷,追念往事,顺应本心,恢复旧有的基业。如果另创新的统治名号,那么先朝就成了路人,孤零零的灵柩,该归向何处!不只是殿下追念旧君的情义难以实现,群臣又怎么能安心!请从本朝的情况来说,睿宗、文宗、武宗都是以弟兄的身份相继即位,在灵柩前即位,按照储君即位的礼仪就可以了。”于是众人的意见才确定下来。河中军校王舜贤上奏,节度使李存霸在本月三日出逃,不知去向。乙未日,颁布敕令说:“我顺应众人的意愿,刚刚监理国事,对外要安抚百姓,对内要和睦宗亲,希望达成敦厚的规范,永远保持太平昌盛的国运。昨天京师发生变故,灾祸接连到来,至于皇亲国戚之间,不知惊慌逃到了哪里,担心因为躲藏逃窜,无辜遭受伤害,想到这些,自然流泪。应该命令河南府及各道,所有诸王的眷属等,昨天因为惊扰出逃,无论到了什么地方,立即提供津渡护送他们赶赴朝廷。如果不幸去世的,酌情收殓埋葬并上报。”(《北梦琐言》记载:庄宗的弟弟李存纪、李存确藏匿在南山百姓家中,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安重诲,安重诲说:“主上已经下诏寻访,皇帝仁德,一定不会加害他们,不如秘密下令把他们杀掉。”果然在百姓家中将他们一并杀害。后来明宗听说了这件事,严厉责备安重诲,伤心惋惜了很久。)任命中门使安重诲为枢密使,任命镇州别驾张延朗为枢密副使,任命客将范延光为宣徽使,进奏官冯赟为内客省使。
丙申日,颁布敕令:“今年的夏苗,委托民户自行申报,合计顷亩,五家结为一保,本州准备账目送到尚书省,州县不得派人检查搜求。如果民户隐瞒欺骗,允许他人告发,隐瞒的田亩加倍征收赋税。”己亥日,命令石敬瑭暂时代理陕州兵马留后,皇子李从珂暂时代理河南府兵马留后。庚子日,淮南杨溥进献新茶。任命暂时代理汴州军州事的孔循为枢密副使,任命陈州刺史刘仲殷为邓州留后,任命郑州防御使王思同为同州留后。颁布敕令说:“租庸使孔谦,滥受朝廷委托,独掌重权,百般侵夺剥削,奸邪欺诈,花样百出。于是使百姓生灵涂炭,军士饥寒交迫,造成天下的创伤,极尽人间的疲惫困乏。详察众人的状告,听取民间的言辞,难以私下给予降职贬黜的处罚,应该依照军令惩处。虽然他触犯众怒,但特赦他全家,所有的田宅,一并没收。”当天,孔谦被处死。敕令停止租庸使的名额,依旧恢复为盐铁、户部、度支三司,委托宰臣豆卢革专门掌管。
中书门下上奏说:“请求停废各道的盐运使、内勾司、租庸院大程官,让从事猪羊柴炭买卖的民户恢复自由经营。丈量田地的标准,一概依照朱梁时期的制度,并且委托节度使、刺史统一申报给三司,不得派遣其他官员另行丈量检查。州使官府的钱财物品,先前被租庸院掌管,如今按照账目数额归还给州府,州府不得向百姓摊派征收。百姓应分配的蚕盐,每年只在二月内统一发放一次,按照夏税的期限缴纳钱款。夏秋两季的田税,除了原本征收的粮食石斗以及地头钱之外,不得额外摊派其他费用。先前遇到赦免所免除的拖欠赋税,租庸院违反制度征收的部分,一概予以免除。如今想要通告河南府以及各道依照此规定施行。”皇帝同意了这个请求。当天,宋州节度使元行钦被处死。壬寅日,任命枢密副使孔循为枢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