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内歌唱”的缘起研究

在当下或是口语密集轰炸的网络诗歌中,或在不疼不痒的带有苦难叙事意味的官方刊物上发表的“日常诗歌”,或在诗人对写作难度缺少的认知与感受能力而写就的精神高度匮乏的作品中,都缺失了诗歌本应具备的感性、知性、灵性等诗性的基本属性,而呈现出失意、失范、失语的写作现状。鉴于此,当下诗歌书写的整体失范与失语,让我们开始警惕流行的大众化的“口语中心主义”写作。大众化、网络化的诗歌写作语境的快餐化、一次性消费特征,似乎难以让诗人保持对诗歌书写的严肃心态与对创作高度、难度的自觉意识。

“反讽”一词出自希腊文eironeia,最初为古希腊戏剧的角色类型,他说着傻话,佯装无知,但事实上这类傻话最后被证明为真理,从而使“高明”的对手出洋相。柏拉图《对话录》中的苏格拉底经常扮演此类角色。“从古希腊一直到十六世纪,反讽只是传统修辞学中一种次要的修辞格,从德国浪漫主义文论开始,反讽概念不断膨胀,一直到新批评派,反讽不仅成为诗歌语言的基本原则,而且成了诗歌的基本思想方式和哲学态度。”[27] 反讽(irony)是西方文论最早的概念之一,但也是最难以说清楚的概念之一,诚如有西方学者称它为有“臭名昭著的难以捉摸性质”(notorious elusiveness)[28]“反讽的基本性质是对假相与真实之间的矛盾以及对这矛盾无所知:反讽者是装作无知,而口是心非,说的是假相,意思暗指真相;吃反讽之苦的人一心以为真相即所言,不明白所言非真相,这个基本的格局在反讽所有的变体中存在。”[29]

反讽写作,或者以“反讽”为中心的写作就不得不值得我们警惕。“反讽是语言策略,它把怀疑主义当作一种解释策略,把讽刺当作一种情节编排模式,把不可知论或犬儒主义当作一种道德姿态。”[30] 当下诗歌书写走向反讽为中心的表征,就是把“口语写作”导向中心化的写作表征,而其最为重要的叙事策略就是“反讽”。反讽作为一种比较高级的修辞形态,试图轻易突破并非易事。“一个诗人的话语要素是从哪里来的?在一个诗人早期的写作中,谁都离不开对先代既成诗歌话语的模仿、体悟,特别是对某些原型语象的移用。即使在那些优秀的诗人身上,我们也会发现这一明显的文体互涉特征。但是,如果我们长期作为有寄主的描红者出现,而不是从现实生存和生命的原动力出发来写诗歌,我们不仅不能获得被仿写者的精神深度,甚至即使在形式上也谈不到高标准的自觉。”[31]读者对诗人的失望之情,以及诗人自身写作上突围的难度与限度都说明了当下的诗歌写作似乎走向穷途末路。

“内歌唱”,是笔者曾经提出的一个诗学概念,这是否能构成当下诗歌书写的一种情操,成为一种诗人自觉创作的标尺,有待学术界共同讨论。把“内歌唱”的诗歌话题引出,以求学界对当下诗歌书写与读者趣味、诗歌与艺术的紧张与疏离关系给予更多关注。

从逆向思维的角度反思当下诗歌写作的文化语境,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口语写作的中心主义趋势,遮蔽了诗歌书写更多的可能与高度,而当下消费语境似乎加速了口语诗歌的泛滥,特别是网络语境的宽松,导致了诗歌写作的一次性消费与失范。“当下诗歌写作,从‘反讽性’的口语写作到‘内歌唱’的大诗写作,使得当代诗歌摆脱浮躁,从而潜回内心写作。”[32] 只有诗歌书写情操的回归,才能恢复“内歌唱”诗歌的艺术张力与魅力。“诗歌具有音乐形式上的美感的抒情性特征外,还应该有一种思想高度、勇于担当现实、有承受人类苦难的勇气,坚守信念,执着于大爱,走向诗歌的‘大我’情怀,我把后者的有思想与人类情怀的高度‘歌唱’称为诗歌的‘内歌唱’,它表现出‘大诗’写作的情怀”,“这种‘内歌唱’,不是为意识形态唱赞歌,也不是浮浅的抒情,而是触及生命死亡思考的灵魂之诗、大地之诗。优秀的诗人都是从思考‘死亡’开始关注生命与现实,关注人类自身”[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