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青莲的纹路在额心荧荧发烫时,阿音正用龙爪扒着龙宫珊瑚柱上垂落的夜明珠串。九彩鳞甲在幽蓝水幕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晕,刚破壳三日的小龙崽还不太会收束龙角,半透明的淡金犄角尖儿勾住了琉璃灯穗,碎钻般的灯屑簌簌落进她蜷成雪团的绒毛里。
“阿音!”应龙的尾音还在珊瑚礁间打转,幼龙已经甩着蓬松的龙尾撞开了水结界。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偷溜出育婴殿——龙族幼崽的好奇心总比龙鳞生长得更快,更何况今日北海洋流带来了陌生的气息,像极北之地未化的霜雪混着铁锈味,在她分岔的龙舌上激起细小的颤栗。
极北冰原的风卷着碎冰碴子灌进龙鼻时,阿音才惊觉自己又迷路了。九彩龙身不知何时缩成了幼犬大小,湿漉漉的绒毛上结着冰花,爪子踩在蓝冰上打滑。她仰头望着铅灰色的穹顶,忽然意识到这片荒芜之地连星子都冻得发僵,与记忆中娘亲掌心的温暖截然不同。
喉间溢出幼兽般的呜咽,尾尖紧张地卷成螺旋。就在这时,冰面下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是某种庞然大物破冰而出的动静。阿音慌忙缩进冰缝,却忘了收束额间的青莲胎记,荧蓝微光像盏指路明灯,直直撞进了九头妖相柳猩红的瞳孔。
他刚从斗兽场的绞杀阵里逃出来,左肩蛇首的鳞片还在渗血,银白长发沾着凝固的血痂。当那簇微光映入眼帘时,本能的猎杀欲望让所有蛇瞳同时收缩——却在看清光团里蜷缩的幼龙时,尾尖的毒牙突然僵住。
九彩龙鳞在月光下流转着晨曦般的虹光,额心青莲胎记泛着创世神代的古老威压,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眼瞳中央悬浮着细小的银河漩涡,睫毛投下的阴影竟凝成星轨形状,分明是天地初开时第一滴露珠里倒映的宇宙雏形。
“小怪物......”相柳沙哑的嗓音惊起冰面浮雪,蛇尾却比意识更快地缠住了瑟瑟发抖的幼龙。阿音仰头望着悬在头顶的九个蛇首,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却在某个蛇首低吟着凑近时,鬼使神差地用湿润的鼻尖蹭了蹭对方冰凉的鳞片。
相柳浑身僵住。斗兽场里那些被啃食的幼兽哀鸣突然在脑海中炸开,而掌心里这团九彩绒毛正用银河般的眼睛望着他,尾巴尖儿小心翼翼勾住他的指节,像在确认是否安全。血腥味混着龙族特有的清冽气息涌入鼻腔,他忽然主义到幼龙后颈处未褪的胎毛上,还沾着龙宫特有的暖玉香。
“跟我走。”蛇尾猛地收紧,却在幼龙发出委屈的哼唧时,鬼使神差地放轻了力道。相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带走这个明显来历非凡的幼崽,只知道当她蜷缩进他掌心时,那些在极北之地冻了三百年的血管,突然泛起了极细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暖意。
冰原深处传来追兵的号角,相柳甩尾扫碎身后冰柱,怀里的幼龙突然发出奶声奶气的抗议:“痛痛......”她用龙爪扒拉着他胸前的伤口,舌尖无意识地舔过渗血的鳞片,九彩龙息竟让狰狞的伤口开始结痂。相柳瞳孔骤缩,忽然想起上古传说中龙族幼崽的本命龙息,唯有纯血至尊龙族才能拥有的、连创世神代都忌惮的治愈之力。
“你究竟是谁......”他低声问,蛇首却在此时警戒地昂起——三千里外,龙宫特有的水龙吟正撕裂冰原上空的阴云。幼龙猛地抬头,尾巴尖儿开始欢快地拍打他的手腕,却在看清相柳绷紧的肌肉时,突然用小脑袋顶住他的胸口,像在试图替他挡住即将到来的风暴。
相柳突然笑了,猩红蛇瞳映着幼龙额间明灭的青莲光。他知道自己惹上了足以颠覆三界的麻烦,却又忍不住想看看,这双倒映着宇宙初开的眼睛,究竟会在血腥泥泞中,绽放出怎样的光华。
“抓紧了,小怪物。”他的蛇尾卷起漫天冰雾,怀中小龙的绒毛上渐渐凝出水晶,却依然固执地用龙爪勾住他的衣襟。极北之地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两个同样孤独的身影,正朝着与龙宫相反的方向,扎进了永夜般的冰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