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得了

得知任中易背着她去结扎,赵从雪震惊又难过,心里跟针扎一样。

她上辈子从未听他说过这事儿。

因为种种旧事,她跟任中易的感情冷淡的很,她怨过任中易。

当他决然抛下他们之后,赵从雪在漆黑无人的夜里哭过恨过。

但此时此刻,她对这个辛苦了半辈子的丈夫满怀心疼。

“哭什么,又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要去的,怪不了你。”任中易拍了拍她的胳膊,掀开被子将她揽到怀里,“我这样抱你,不会挨打吧?”

赵从雪哭笑不得,推了他两下,收起眼泪一动不动的靠在他怀里。

他们明明是夫妻,被他抱在怀里却很奇怪。

毕竟,对她来说中间隔了四十年,有他的一辈子那么长。

但赵从雪不再推开他,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不论是为了他还是自己,她都要对他多一些耐心和包容。

隔天早上醒来,赵从雪发现自己跟任中易还挤在同一个被窝。

好像除了刚洞房那几年,他们就分开被子各盖各的,毕竟庄稼人盖的都是单人被,两个人不习惯。

她忽然想起来,其实他们生老大老二那几年,感情还不错,时不时说说笑笑,她还会给他留鸡蛋,他去山上放羊会专程给她挑黄的最早的杏子。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们就隔得远远的。

“醒了?”任中易率先爬起来,“你先睡会儿,我去生火喝茶。”

说着,他将被子掖好,只留她的头在外面。

一种奇怪的,陌生的感觉从心里头爬出来。

她自己的小时候父母给她掖被子,奶奶也会这样,只是屈指可数,她便格外喜欢。

没想到,任中易也会。

难道,是因为她现在说话中听了,不骂她了?

等他端着尿盆出门之后,赵从雪起来先去了北窑。

老四还在睡,老四正在穿衣裳。

“你别起来,再睡会儿,今天我去放羊。”赵从雪推开门小声道,“以后早上的羊我来放,芳芳啥时候起,你就啥时候起。”

老三犹豫了一下,笑着掀开被子钻进去。

关上门,赵从雪露出笑容。

她去厨房鸡蛋洗了煮在锅里,然后端着猪油脆饼去西屋。

“我去放羊,你待会儿去喊老大去地里帮忙,让他把架子车拉上,步犁那么重,你们俩一起拉。”她提醒道,“你昨晚上咳嗽了,早上也是。”

“我一个人能行,老大不爱去,不如不叫。”

“那就不给他分地,也不给他粮食跟面。”赵从雪态度坚决,“天上不会掉馅饼,成了家的老母亲变老虎,以后你也别惯着他。”

任中易盘腿坐在炕头边,火刚点着,他将片成薄片的白杨木放进炉子,盖上盖子,将栓了铁丝手柄的茶罐放在上面。

他从罐头瓶子里掏出两个大枣,放在炉盖上烤,等外皮略焦便撕开枣子扔到茶罐里,这样煮出来的茶有大枣味,还可以护胃。

绿茶凉胃,但放了枸杞红枣和干桂圆这些热性的,不仅护胃还养身体,味道也很香。

赵从雪抓了两颗冰糖放进茶罐,“你听到没?”

任中易嗯了声,“好,我叫上他。”

“但我觉得,分家的事要趁早,地分出去他自己种,比我们这样互相勉强来得痛快。”任中易思索片刻,“两头毛驴,咱们留下老母驴,它还怀着驴娃子,等下半年,咱们也两头毛驴。”

赵从雪点头,“这倒是,那你想好哪些地分给他了吗?”

“我早就想好了,但他想要南坡那边的水平地,我不想给。”毕竟那是家里最好的一块地,就指望那地种麦子。

“不能给,给了他咱们这么多人不吃白面了?”赵从雪将猪油脆饼掰开递给他一块,“分家的事情你来拿主意,我现在学聪明了,得罪人的事儿交给你。”

任中易笑出了声,“你这话说的,自己生的儿子还怕得罪?”

“你没有亲兄弟不明白,等老了就知道,分家分不好,一辈子落抱怨。”赵从雪叹了口气,“也怪我以前对老大太偏心。”

“我心里有数,不用管。”任中易看到水开了,抓了把老茶叶放进茶罐,起身去炕柜里取出一个纸盒子。

“给。”

“什么东西?”赵从雪刚要打开,听到外面有人朝这边走来,她连忙将盒子揣到口袋里。

老大弯腰走进屋子,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我也喝杯茶。”

说着,他拿了个凳子坐在炉子边,“妈,给我找个茶杯吧。”

“自己找。”

若是从前,看到老大这样,她会跟那些蠢婆婆一样,以为在儿子心中,还是亲妈比媳妇重要,开心的伺候他。

老大看了眼赵从雪,懒懒的起身拿了个茶杯放在炉子边上。

“跟牛娟吵架了?”任中易开口询问。

“事儿多的很,被我打了一顿。”

赵从雪惊讶,“你打媳妇?”

“两口子过日子,你打人家干啥,跟谁学的?”任中易拔高声音训斥他,“会打媳妇你还光荣了?”

任前萧低着头没说话,盯着自己的茶碗,发现这茶没有自己的份。

“她要这要那的,还怂恿我坚持将院子盖到上面,不是害我吗?”

赵从雪听懂了,他嘴上说着牛娟的不是,其实是想让他们同意,将院子盖在这院子上面的那块地。

哼,上辈子住在下面的一块地都能在她头上拉屎,如今盖到上面,岂不是要膈应死她。

“我看……”

“不行,我不同意。”不等任中易说完,赵从雪直接表态,“让她做梦去吧,在我头顶上天天晃,我要少活几十年。”

“你不是说得罪人的事儿交给我吗?嘴这么快干嘛。”任中易咬了口猪油脆饼,细嚼慢咽吃得很香。

任前萧伸手去拿盘子里的猪油脆饼,被赵从雪打了一巴掌,“让牛娟给你做去,自己开灶了,那么有本事就别吃我的。”

肉眼可见的,他的手背红了。

好在,这回任前萧没有发脾气。

他安静片刻,难得说了句顺听的话。

“爸,妈,是我不好,之前鬼迷心窍一直被牛娟牵着鼻子走,一点苦都受不得还想好好分家,我错了。”

“噗嘶~”

茶罐里的水溢了出来,瞬间变成一股白水汽。

“不得了,你是被你妈重新生了一遍吗,竟然会说‘我错了’,”赵从雪翘起二郎腿,“说说看,你还想要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