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骨与物哀之间:日本新华侨华人文学三十年(1990—2020)
- 林祁
- 1469字
- 2025-04-27 16:42:00
第一节 《荒岛》:第一份留学生文学杂志
《荒岛》于1990年10月15日创刊。[2]社长孙立川,发起人及主编者有王中忱、林祁等,是中国留日学生的第一份文学杂志。那天,在京都十字路口的高岛屋,三个留学生相聚了。想了一长串的刊名,最后定位于《荒岛》。为什么是《荒岛》?《创刊的话》中写道:
1990年初夏,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几名来自中国不同地区的留学生在日本某城市的滨海公园相聚,计议创办一份文学杂志。
刊名定为《荒岛》。
为什么是《荒岛》,是来自远离故土的异国情结,还是联想到诗人T.S.艾略特的《荒原》?是在高度现代化的节奏和繁杂里感受到了深刻的寂寞,还是希冀人的心灵常驻一些荒凉但却生机勃勃的绿色岛屿?其实,即使在本刊同人之间,关于《荒岛》的释义理解也不尽相同。但无论如何,《荒岛》确实寄托了同人的一点《荒岛》共同情绪,在某种程度上沟通了同人的心。于是,我们结成小小的《荒岛》文学杂志社。
《荒岛》杂志社是同人的自由组合,但《荒岛》同人不想囿于狭隘的一隅,而愿意面向更多的朋友,愿意在追求纯粹的文学理想的前提下,视所有志趣相投者为同人,只要在《荒岛》上相逢,就有一份缘。我们追求纯粹的文学理想。尽管我们至今对纯粹的文学理想这一问题还缺乏更为严肃认真的讨论,但那次在滨海公园当我们认定它是《荒岛》的宗旨的时候,默默瞩望浩渺无际的蓝色的海,同仁们已经领悟到这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
《荒岛》同人来自中国内地、香港、台湾等不同区域,人生经历与观点的差异是极其自然的。但是由于无法选择的原因,我们却共同感受到中华文化面临的艰难处境,共同感受到中国严峻现实对文学者良知与耐力的考验。我们所理解的“纯粹的文学”,不是对着考验的回避,而是在主动回应的过程检验内心的独立自由品质和文学信念,澡雪纯正的精神。
这并非说我们有多么宏大的志向。我们没有荣耀的历史,也不预设辉煌的未来。我们深知更严峻的考验来自文学本身。语言是文学者唯一的凭借,也是永远挣不脱的枷锁,而现代多种传媒的发达又时时陷语言于困境之中。我们可能永远走不出荒岛。但我们渴望体验在困境中创造的喜悦,我们遵循内心的指向,执迷不悟地向前走去……[3]
《荒岛》杂志注重诗作的发表,特别是鼎力推出了《留学生组诗》。与大海、荒岛、漂流有关,创刊号发表了林祁《空船》。空船在日语里的读音和“唐船”相似,空,非空也。空,有如空气,总是充满空间,总是伴随着你。放逐是一种冒险。放逐使痛苦永远新鲜。而诗的生命就鲜活于放逐之中。固有的美学观念被否定之否定了。新的美学观念在探索中、漂流中。不说“崛起”而说漂流,强调的是其漂流状态。漂流使身体和精神在时空中转换、位移,面对新的异己的时空,诗歌从内容到形式都不得不发生变异。艾克诺认为:“20世纪的知识追寻是一种放逐。”[4]不同于老一代华侨的被迫离乡背井,也不同于上一代的国费留洋生,这一代曾自称为“洋插队”的,以及后来成为永住者的华侨,或换了国籍的华人,应该说是自愿留洋的,为了自由、为了理想、为了富裕而自我放逐。
《荒岛》虽然只办了一年,但影响不无长远。当年的《荒岛》成员金海曙创作的电视连续剧《父亲的身份》已在全国热播。身份问题何止是国共之间谍战的生死问题,也是中日之间华人的生存问题。笔者不曾问过金海曙为什么用“身份”为这部电视连续剧命名,但隐约感觉这段留学生涯对他的影响,身份问题曾经让我们困惑与焦虑。
《荒岛》曾经翻译大江健三郎的作品并加以连载。后来大江健三郎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也就乐于将书稿交给王中忱翻译以及在中国出版。
东京大学藤井省三称赞《荒岛》为一座永不沉没的纪念碑。短命的文学杂志,并非短暂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