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砚秋的指尖抚过石碑上未干的血字,苏清寒的剑穗无风自动。问心阶尽头飘来浓雾,雾中浮现的楼阁轮廓竟与天机阁主殿一模一样。
“这次换你执黑子。“雾中人影抛出三百年前的青铜棋盘。楚砚秋落子时,棋子化作御史印砸碎星图,却见碎星重组成白薇的脸——她正在碑上新刻“大胤“二字。
苏清寒突然挥剑斩雾,剑气劈开的裂隙中显出血色长河。河中沉浮的断剑残甲上,皆刻着景和二十三年的铭文。一具无头尸骸抓住船沿,手中玉玺嵌着楚砚秋的饕餮扳指。
“看够了吗?“雾中阁主轻叩玉尺,长河倒卷成《江山社稷图》。楚砚秋发现图中江南河道与龙渊剑痕重合,而苏清寒的倒影里黑龙正在吞噬玉玺。
素问的药杵突然破空而来,击碎阁主虚影:“他在用轮回消耗你的浩然气!“金铃缠住楚砚秋手腕,拽着他跃入血色长河。河水灌入鼻腔的刹那,他看见河底铺满弹劾奏章,每张都盖着祖父的御史印。
河心漩涡中升起冰棺,棺中白薇颈间玉锁正在渗血。素问的裙摆化为龙尾缠住冰棺:“当年你娘用命换来的机会...“话未说完,黑龙已咬穿她的心口,苏清寒的瞳孔完全化为竖瞳。
楚砚秋将断剑刺入冰棺,棺盖炸裂的瞬间,白薇的残魂握住剑锋:“楚郎,毁碑!“剑气穿透三百年时空,青冥山巅的石碑应声而裂。碑中涌出的不是碎石,而是无数楚御史的魂魄。
众魂齐诵弹劾奏章,声浪震碎《江山社稷图》。阁主在虚空显形,手中的玉玺裂痕里爬出十二州百姓的怨灵。楚砚秋并指为笔,蘸着苏清寒的黑龙血在虚空书写:
**「景和二十三年,帝私采龙气,祸及苍生,当诛!」**
朱砂字迹化作铡刀落下时,素问的金铃突然套住阁主脖颈。苏清寒的秋水剑自刎般横抹,黑龙血与玉玺气运相撞,炸开万丈霞光。
光芒散尽时,楚砚秋跪在青冥山废墟中。怀中的素问正在消散,苏清寒的断剑插着半块玉玺。问心阶尽头的石碑只剩半截,新刻的碑文泛着金芒:
**「楚砚秋斩龙于此」**
山下忽然传来马蹄声,戴幂篱的少女驾着漕船驶过干涸河道。船头摆着药王谷的青铜鼎,鼎中六月雪开得正艳。
“要搭船吗?“她掀开薄纱,腕间没有金铃,“去种新龙脉的人。“
楚砚秋握剑的手顿了顿,残碑阴影里突然伸出龙爪。少女轻笑一声甩出药杵,将龙爪钉在碑上:“忘了说,我叫白薇。“
漕船驶向夕阳时,楚砚秋看见水中倒影。自己的鬓角生出龙鳞,而白薇的倒影里游动着十二州山河。船头青铜鼎突然鸣响,鼎身浮现新的《漕运亏空折》——这次落款是楚砚秋的名字。
苏清寒的残剑在舱底震颤,剑穗上系着的饕餮扳指睁开第三只眼。白薇煎药的香气里混着血腥味,她哼的曲子正是楚夫人哄睡时的童谣。
“这次选什么?“她将药汤推过来,碗底沉着半枚御史印。
楚砚秋望向船尾的素问残魂,她正用金铃收集星光。云层裂开处,崭新的问心阶正在生长,阶前石碑空无一字。
夜半忽起惊雷,楚砚秋摸到枕边断剑。剑柄新刻的铭文刺入眼帘:
**「大胤气运二百载,借君十年种新龙」**
舱外传来白薇与苏清寒的争执声,月光将她们的影子投在舱壁上。楚砚秋推开窗,看见黑龙与白龙缠斗于云间,龙血化作雨滴落入青铜鼎。
鼎中升起的烟雾凝成十二州疆域图,每处州府都插着柄断剑。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时,新碑的轮廓已在远方显现。
船头突然调转方向,白薇的幂篱被风吹落:“该上山了。“她额间蛇纹已成龙角,“这次我陪你写弹劾奏章。“
楚砚秋提剑出舱时,素问的残魂正在甲板刻星图。最后一颗星辰落定时,青冥山巅传来龙吟,与三百年前灭门夜的梆子声重叠。
漕船靠岸时,山道石碑已刻满血字。戴幂篱的老者正在碑前煮茶,茶香与楚怀舟书房的气息如出一辙。
“来下完这局棋。“他掀开斗篷,露出与阁主七分相似的面容,“用你的苍生换我的江山。“
楚砚秋落座时,棋盘化作龙渊剑。第一枚棋子落下,整座青冥山开始震颤——真正的终局,此刻方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