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夸父逐日》完

『“应龙！三百五十二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我想扒了你的龙鳞，抽了你的龙筋，用我的桃木杖把你钉在蚩尤的坟头，桃木落地生根枝繁叶茂，而你……死不足惜！”』

『应龙大笑。』

『带着惋惜：』

『“我原以为，你终于想开了。』

『“当年之战不过各为其主，蚩尤死后我等并未为难于你。』

『“可惜。”』

『夸父双手举起桃木杖，青黄双蛇环绕臂膀缠上杖身，构成一根双蛇杖。』

『“多说无益。』

『“你既欲取我性命，我亦未尝不痛恨不能阵前斩你。』

『“应龙，纳命来！”』

『夸父仰天怒吼，往昔三百五十年，尽数化为云和雨。』

『他将双蛇杖猛地挥向上空，青白双蛇扑食而去吸云吞雨，密布的阴云以极快速度变淡，显出应龙若隐若现的龙躯。』

『“我何时欲取你性命？”应龙惊诧莫名。』

『夸父挥舞桃木杖，青白双蛇化作两道长鞭，驱打向天际的应龙。』

『应龙躲避，事起有疑，它不与夸父争斗，但闪躲几度，终被抽中一鞭，这一鞭竟像有打神的法力，它龙躯霎时僵硬，腾云驾雾的本领为之一滞，一头栽落进浑浊的河里。』

『幸而，应龙潜于潢污，鱼鼋媟之，不睹其能奋灵德。』

『应龙潜伏，极近的鱼鳖尚不能发现它的玄妙。』

『夸父望眼，只见河水流于河床之上，栽入河内的应龙藏了起来，不见踪影。』

『“应龙！”』

『夸父大喝一声，张嘴吸气，河水旋飞而起，被他吸入口腹。』

『应龙失了河流隐蔽，受迫显形，不得已腾飞而起，叫道：』

『“夸父，冷静！我并未——”』

『它话未说完，看见夸父通红的双眼。』

『话音不由得一滞，心知这个男人已经被三百五十年的仇恨蒙蔽了双眼，断然听不进它说话了。』

『应龙心叹一声，眼见夸父又举起双蛇杖，一扫龙尾，飞遁他处。』

『“休走！”夸父追逐。』

『一龙一人，竞走千里。』

『路途中，应龙每每施云布雨，藏匿于江河之下。夸父寻不见龙影，便向那最近的水处张口虹吸。』

『只把那难得的水流吸干了，应龙不得已腾空飞起，又一场新的竞逐。』

『天空忽传凄声，俄尔中箭的金乌划过天际。』

『应龙见了，惊骇莫名。』

『“夸父，收手！你我都被算计！”』

『夸父不允。』

『应龙无奈，心肠渐硬。』

『它本不愿与夸父相争，但事到如今，再不动手，恐怕便要渔翁得利。』

『它一甩龙尾，朝着金乌坠落的方向飞去。』

『金乌坠入火山。』

『本不活跃的火山沸腾了。』

『夸父大汗淋漓，追逐着应龙来到此地，却再一次不见应龙的踪影。』

『他正要大吼，脚下地动山摇，坚固的岩石一块块裂开。』

『“轰！”』

『火山爆发，一块巨石被火山喷发的熔浆冲击，以无可抗拒的伟力，带着他冲天而起。』

『夸父看着自己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应龙的龙躯出现，却离他越来越远。』

『他脑海中闪过三百五十二年前，应龙算计了蚩尤的场面。』

『如今三百五十二年后，这条背生双翼的黄龙看来又成功算计了自己。』

『“难道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夸父不甘心地呐喊。』

『火山脚下，应龙神色复杂莫名。』

『夸父冲出了世界，飞入了银河。』

『看着巨石下方越来越渺小的地球，还有四周空荡寂静的宇宙，夸父恨而不甘。』

『耀眼的光芒从背侧传来，连带无比炽热的高温烘烤。』

『夸父转过头去，看见有三只金乌齐齐飞向同一个地方。』

『自己被巨石冲击着，也向那个方向飞去。』

『夸父感觉到身体水分不断被蒸发，他干渴，脱水，急需补水。』

『可是宇宙当中，没有水！』

『夸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干枯，不甘地张开嘴，想对地球喊话，可是宇宙真空，声音无法传播。』

『只有他零星的一点口水，因为舌头发力弹出了口腔，成为宇宙中唯一的一滴水。』

『这滴口水被一只苍老的手抓住。』

『河伯看着奄奄一息的夸父，微笑着举起一块写有文字的木牌：』

『“夸父兄，你掉的是左边这一河浑浊的金水，还是右边这一河清澈的银水？”』

『夸父没有回答，眼球的水分也被烘烤，视线越来越模糊。』

『他竭力动用身体最后的力气，颤颤巍巍将手伸向地球。』

『河伯立即将手中的口水探过去，对准夸父手指的方向，旋即说：』

『“夸父兄，我很欣赏你的诚实，这一河浑浊的金水，还有这一河清澈的银水，都给你吧！”』

『他大手一挥，泼天的大水瞬间漫灌了宇宙。』

『浑浊的河水和清澈的河水漫过夸父的嘴边，却没有一滴落入他干结的唇瓣。』

『夸父渴死了。』

『河伯叹气。』

『这金银的河水本该被夸父大口喝下，挽救他的性命，却偏偏差了那么一瞬。』

『他看着三只金乌的背影渐行渐远，滔天的河水充斥了浩瀚宇宙。』

『银水在下，在宇宙中形成一道宏伟的银河。』

『金水在上，透过夸父冲出世界时撞破的天上的窟窿，漫灌进地球，造成大洪水，将世界淹没！』

『应龙惊愕地看着浑浊河水泼天而下，这一刻终于明白是谁算计了他与夸父。』

『“河伯！是你！”』

『苍老的笑声从宇宙中传来，是以金水为导体传播，充满了计谋终于得逞的狂态。』

『这从天而降的大洪水，汇聚成汹涌泛滥的黄河。』

『黄河以毁天灭地之势，冲垮了一切茅屋庄稼。』

『那极为恐怖的末日景象，深深刻印进每一个人恐惧的心底，被许多人提笔记录下。』

『那些记录多已失传，但有一篇极为出名，流传千古。』

『是唐代诗仙李白亲眼目睹这凄惨绝伦的景象后，深感唐尧之治将遭重创，悲痛欲绝之际，写下千古名诗曰：』

『“君不见，”』

『“黄河之水天上来，”』

『“飞入寻常百姓家！”』

『而夸父之事，也被广泛记录，却和事实有所不同。』

『后世流传的记载中说：』

『夸父追逐着太阳而去，喝干了一路上江泽的水，最后渴死在半路上。』

『（《夸父逐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