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元春垂泪叹无策，仇尉扬尘叩京衙

同一时间。

在那深宫一隅，有一偏宫静处，鲜有人至。

贾政之妾赵姨娘，素日里在这贾府后院之中，也算不得十分起眼之人，今儿个却以告知贤德妃家中有喜事为由，前来与贾元春叙话。

本原是那贾政欲亲身前来，与元春细细商谈此事。

怎奈这后宫之地，乃女子居所，男子岂可随意涉足？

无奈之下，只得遣了自己这小妾前来传话。

观其此举，即便到了这般紧要时候，他仍对正妻王夫人心存疑虑，不肯委以重任，个中缘由，自是不言而喻！

赵姨娘此番前来，将近日里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尤其是那贾府或将面临的灭顶之灾，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眼前这位已贵为贤德妃的贾元春。

贾元春听闻，一双水眸盈盈，似含着无尽愁绪，轻叹一声道：

“唉，此次珹兄弟着实行事莽撞，太过分了些！”

“即便与那北静王有些交情，又岂能如此肆意妄为？”

“这般行径，影响恶劣至极，必会为他人所利用，徒增祸事啊！”

赵姨娘闻得此言，微微颔首，眉间隐现焦灼之色，忙启唇道：

“老爷有言，娘娘适才蒙圣上恩典，册封为贤德妃，想是如今在圣驾跟前正承雨露之恩，得蒙圣宠。”

“不知娘娘可否于圣上面前，为贾府美言几句？”

“如此一来，纵有那等心怀叵测之人欲告御状，亦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此时，贾元春虽依旧身着华服，仪态万方，那俊眼修眉，顾盼之间神采奕奕，面如中秋之月般皎洁明润，然其内心实已疲惫至极。

听闻贾府之人竟觉自己在宫中备受皇帝恩宠，不禁暗自苦笑，只觉这等想法实在荒谬讽刺。

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轻启朱唇道：

“有些事，我实难明言，只因这终是宫闱之事。”

“我被圣上册封为贤德妃，其中曲折，远非尔等所思所想，唉！个中缘由，此时实难尽述啊！”

“归家之后，还望转告父亲，于圣上跟前，我实难进一言，平日里连面都难得一见！”

“只盼父亲能好生管束府中那些兄弟，令他们莫再生事，徒惹是非！”

“如今我贾府于朝堂之上，势力早不如往昔，还望他们能谨言慎行，莫行那越矩之事！”

“我也只能言尽于此，多说无益了！”

赵姨娘见此情形，忙堆起满脸笑意，道：

“既如此，我定将娘娘之言，一字不落地转告老爷！”

“亦请娘娘于这深宫之中，珍重玉体，善自保养。”

在赵姨娘心中，近日所生之事，不过是一群纨绔子弟在闹市之中胡闹罢了。

于她看来，此事委实微不足道，哪里就至于牵扯到贾府的存亡兴衰了？

横竖未曾波及她那心头宝贾环，她自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且从她那点私心而论，贾宝玉被贾珹打得那般模样，她心里头暗自窃喜还来不及呢。

在她想来，倘若贾宝玉往后真成了个无法行人伦之事的废人，那对于贾环而言，上位承继家业的机遇可就大大增加了。

虽说贾环乃是庶出之子，可与那来路不明的贾珹相较，好歹是贾政的亲生骨肉。

如此一来，自然更有望继承贾政的爵位。

再者，那贾珹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那些恶劣又夸张之事，名声早已坏透，在众人眼中，早已是个声名狼藉之徒。

这般情势瞧来，这场“较量”，贾环怕是稳操胜券，赢定了。

贾元春闻得此言，娥眉轻蹙，缓缓下起逐客之令：

“赵姨娘，此处终究是皇宫禁地，隔墙有耳，诸多事宜需得谨慎。”

“你且速速离去，回那贾府之中罢。”

“切莫再生出旁的枝节来！”

……

与此同时。

京兆府衙之外，万籁俱寂，唯余清风拂过，悄无声息。

蓦地，一阵沉闷而有力的鼓声，如惊雷乍起，生生打破了这份静谧。

抬眼望去，只见一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正奋力挥动双臂，击打着那鸣冤之鼓。

其鼓声阵阵，似在诉说着无尽冤屈。

府内衙役们，皆是见多识广之辈，只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仇都尉。

众人正自诧异间，却见那仇都尉身后，浩浩荡荡跟随着一大群人，抬着一伤痕累累之年轻男子。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仇都尉之独子，仇峰。

但见那仇峰，此刻模样凄惨至极，浑身上下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宛如一具木乃伊，不见本来面目。

尤其是那张脸，额头之处，白纱层层缠绕，不知缠了几许。

整张脸更是肿得如同猪头一般，面目全非，令人不忍直视。

见此情形，京兆府衙之外，一众衙役面面相觑，皆面露惊惶之色，那震惊之情，直从眼中溢将出来。

“这……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早听得那仇公子前些日子在街市之上遭人当街暴打，却不想竟伤得这般严重！”

“仇大人，您今日竟亲自前来敲那鸣冤鼓，究竟所为何事呀？！”

虽说他们心中明镜儿似的，知晓这仇都尉今日此举，定是想为儿子讨回个公道。

然则这规矩流程到底还是要走的，既有人击鼓鸣冤，便得上前问个明白。

内中有一伶俐衙役，见状赶忙转身，一路小跑着入了府内，欲向那京兆府尹贾雨村禀报此事。

彼时，贾雨村正半倚在椅子上，手持一本古籍，权当消遣之用。

忽地，一阵急促的鼓声骤起，惊得他浑身一激灵。

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正自纳闷间，只见一名衙役匆匆闯入，神色慌张，结结巴巴地说道：

“老爷，大事不妙了！”

“那仇都尉正在门外击打鸣冤鼓，还抬来了他的独子仇峰！”

贾雨村闻得此言，额上顿时沁出涔涔冷汗，心中陡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如阴云笼罩。

他心中暗自疑惑，思忖道：

“这仇都尉竟亲自前来，还携着其子，莫非是要将此事闹大不成？！”

“不过是几个纨绔子弟间的嬉闹之举，何至于此啊？！”

那衙役见贾雨村面露困惑之色，便将府外情形简要叙述了一番。

贾雨村听罢，心中猛地一颤，似被重锤击中。

他万万未曾料到，这仇家独子，竟伤得如此严重，岌岌可危。

念及此处，他心中暗自叫苦，今日这桩事，怕是棘手至极，难以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