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不是人

  • 莳柳
  • 司臾
  • 2224字
  • 2025-05-22 08:43:50

顾辞安本来做事挺靠谱的,毕竟开酒吧的嘛,经常接触社会上各种级层面貌的人,应对形形色色的人自有一套,处理正事向来游刃有余,不然张九川也不会指名让他陪张却来接一个不知究竟存在否、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性情怎样的所谓恩人。

就是生性风流这点毛病教人扼腕。

他也不是随时随地发情的泰迪精,单纯就是看见美女六亲不识。

张却见惯不惊,懒得跟他较真。

不过还是时时提醒他少挨他姑,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九川说,这个横空出世的人过于玄乎,怕招待不周招致祸患,所以编了个是他干妹妹的谎话,把身份抬作张却长辈,既算给她足够的尊重,同时能起到提醒小辈不冒犯的作用。

显然,这良苦用心并不能约束到有美色没六亲的顾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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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既接到,逗留也没多大意义。

张却于是跟莳柳商量退房离开,晚上就住市里,可以的话,明天就回去了。

从赤水到澍海他家一两千公里路程,他们是开车来,可以慢慢往回开,路上想停就停,不会影响她休息的。

莳柳没太听懂他话的全部,又不想显得自己无知,只是淡淡点头,神秘高深的样子。

走出青瓦青石地的古巷,提裙准备踏上四轮红黑色铁盒子的瞬间,她略微还是迟疑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

哦,姓顾的说的汽车——日行三千里的交通工具。

慢慢消化新世界,新物品,五千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去顺应时间促就的变化。

因为这已经是以人为主的世界了,不是三万年前六界各辖的时期。

在张却绅士的服务中莳柳从容上车。

瞅他在自己身前鼓捣,拉一根带子将她捆在座椅上。

莳柳看似优雅清高稳如老狗,心弦实际慢慢绷了起来,怀疑他是否要对她不敬,那他可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要来挑战她的脾气和能力,冷然的眼光飘忽杀伐。

张却没感知到她敛藏锐锋的视线,安全带咔一扣,嘴巴一咧,职业式假笑满面清朗地说:

“一座一带,平安常在。”

莳柳看看笑得呆憨,有点丑又有点好看大小伙子,低头再看看绑住半边身的黑宽的布带,反复数次,不意外的面无表情。

只见一双眼睛几度掀阖,倏闪倏闪的,似在思考什么。

张却边脱下红黑拼色的夹克外套,只留件短袖白T,显露精瘦的体格。

绕到汽车另一面拉开车门,将衣服往后座哗地一扔,扣安全带,启动……

不忘提醒莳柳:“莳柳小姐是第一次坐车吧?”

深觉如是,还是带了询问的口吻。

长相如秀丽避世文艺女的莳柳给他有吃人气息的阴影还是太明显了。

“您别怕,这就是个由人控制的死东西,比古代的什么马车轿子还好控制,玩具一样的。”

“不过有时候速度会很快,你不要害怕,我开慢点让你适应适应先。”

“我朋友他们都叫我‘澍海龙卷风’,车技出了名的虽野但稳,你尽管相信我。”

莳柳:“……”

没给过张却半记正眼,余光却把他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了。

甚至车子从静到动的每一层声音的区别都收纳于心。

张却盘子一抹,红色大G缓缓退出车库,跟上前面顾辞安狂龙摆尾潇洒骚气的黑色悍马。

大概是邀请莳柳同乘不得,展示魅力让她后悔呢。

几辆小轿相衔紧随。

浩浩荡荡带了十来个保镖,一点用没派上。

“我三哥那人看着烦,其实人不坏,你不要跟他计较。”

边开着车,张却讪讪帮自己人挽救形象。

“张肆是你们什么人?”

“啊?!”话题跳得有点远,张却一时没反应,半天才想到,“哦,那是我上八代祖宗,我是他老人家第九代孙。我三哥也是。”

莳柳侧脸瞥着旁边把着一圆圈扭来扭去的纯净少年,玻璃珠似的眼睛一转不转,长睫时而掀起,时而低垂,又思考上了。

几许忧愁缭缭。

张却盯着正前方,都感觉到了空气的紧促。

她什么意思?

无声千军万马踏过。

“他脏了。”莳柳平静地说,“他是做什么的?”

脏?

张却老太太皱眉。

“酒吧的老板。就是那种各种各样的人去喝酒的店。不是,你……您说的脏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挺干净的嘛?你是说他德行不好,心脏?还是说他工作脏?他的店其实还算正经,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

知道顾辞安在美女面前端不住正形,不干人事,学酥张却突然能举一反三。

“身上有浊气。你比他干净。”

“浊……浊气?!”张却不懂。

只觉得“干净”这个词让人有点脸红,不知是夸他清秀明朗聪明,还是嘲讽他清澈又愚蠢。

“你有什么愿意送出去的物件吗?最好是能随身佩戴的。跟过你三天以上更好。”莳柳不解释反问。

张却单手扶着方向盘,伸手在扶手箱摸摸捣捣,拿出闲置的檀香手串:“这个可以吗?我戴了一年。”

手里倏一轻,莳柳一声不吭把东西拈了过去。

“羁绊业已形就,我多少对你们负点责。”

山道蜿蜒,竹海如锦。

大G在转入一处竹荫弯道,一缕晚霞正好斜晃进车窗的时候,万顷竹林忽然呼啸翻涌,像浪潮一样自四面八方扑卷过来。

大型越野轮下突然感觉有点飘,张却不知发生了什么,紧急握紧盘身。

余光里,他刚递出去的手串正静静躺在莳柳莹白纤巧的左手掌中。

她眼目浅阖,右手好像在掐诀,跟道观里修道的差不多架势。

发功了?!

还真是非人类生物?!

车还往前行进,张却感觉眼睛有点看不过来,油门一松再松,速度慢慢降下。

晃眼间,半开的车窗外飘进比当前更清凉的空气,清芳弥漫。

一片如纱似水的雾气涌进,在她掌心形成一团,变作白色的烟云。

烟云旋转,变红,变灰,又变成淡淡的墨色,同时像龙卷风一样幻化成漩涡状。

最后所有颜色散淡,成了一团光泽透亮的水。

悬空飘浮的不会落下的水。

张却一只眼睛看路,机械地打着方向,一只眼睛瞄看副驾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

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从心底最最最深处发出震惊,地动山摇那种。

比做梦梦见个不明人物并且真的找见这个人更令人惊叹、心颤。

前者未目睹,即便一切难以解释,心灵经受震撼的程度相对会小一些;

后者脱离科学的非自然之形态却是实实在在亲眼看见,二十几年夯实的唯物主义认知不可能不被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