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迷雾中的灯塔

湖畔别墅的温馨聚会结束后,陈建宇心中那份对“勒忒生物制药”的考量,便正式提上了日程。体检报告带来的轻松感是短暂的,研发解药的紧迫感如同无形的鞭策,让他无法真正松懈。李伟描述的那个拥有雄厚资金、尖端设备和高度研究自主权的平台,像一座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的灯塔,吸引着他。

然而,经历过极乐公司的深渊,陈建宇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他并没有因为李伟的推荐和勒忒公司开出的优渥条件就立刻趋之若鹜。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他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勒忒公司的背景调查中。

他首先从最公开的渠道入手。勒忒生物制药的官方网站设计得简洁而富有科技感,公司使命宣称致力于“探索生命科学前沿,攻克未解医学难题,以创新疗法提升人类健康福祉”。其母公司——德国拜耳集团的强大背景,在网站上也被显著提及,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财力雄厚、值得信赖的姿态。公开的新闻稿件中,勒忒宣布了几项在神经退行性疾病和罕见病基因治疗领域的研究计划,并聘请了几位在学术界颇有声望的科学家担任顾问。一切看起来都无懈可击,充满了希望和潜力。

陈建宇启用了专业的商业信息数据库,查询勒忒的股权结构、注册信息、专利申请情况。正如李伟所说,其资金来源清晰,主要由拜耳集团注资,并未发现可疑的离岸公司或复杂的资本运作。专利方面,由于公司成立时间尚短,大部分还处于早期布局阶段,主要集中在基因编辑工具的优化和新型病毒载体的开发上,与其宣称的研究方向基本吻合。

他还尝试通过一些以前在学术界和工业界积累的人脉,旁敲侧击地打听勒忒的情况。得到的反馈大多是积极的——“拜耳这次是下了血本”、“听说挖了不少牛人”、“目标远大,想在基因治疗领域弯道超车”。没有人提及任何关于公司伦理或运营上的负面信息。

这种“干净”到几乎完美的结果,反而让陈建宇心中产生了一丝微妙的不安。极乐公司在倒台前,其公开形象不也曾是光鲜亮丽、备受赞誉的吗?他深知,真正的魔鬼往往隐藏在最华美的外表之下。他试图寻找任何可能与芬奇、与极乐公司残余势力相关的蛛丝马迹,但一无所获。勒忒的核心管理团队和科学顾问委员会名单中,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名字。

与此同时,陈建宇也没有放弃对阿利斯泰尔·芬奇下落的追查。极乐公司虽然破产清算,但芬奇作为其灵魂人物,似乎从公众视野中彻底蒸发了。联合调查委员会的报告中,对他的处理也显得异常“宽容”,仅仅是将他列为“配合调查的技术专家”,并未深究其在“普罗米修斯之火”伦理问题和高层决策中的核心责任。陈建宇动用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方法——从追踪其公开发表的学术论文(自极乐事件后便再无更新),到联系一些可能与芬奇有过交集的国际学术组织,甚至不惜匿名重金委托私家侦探去调查其在英国的固定住址和可能的海外资产——结果都如石沉大海。芬奇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汪洋,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这种彻底的消失,让陈建宇更加坚信,极乐公司的覆灭绝非偶然,其背后必然有更深的力量在运作,而芬奇,很可能已经被这股力量安全地“保护”了起来。

对勒忒的调查没有发现实质性问题,对芬奇的追踪也陷入僵局。陈建宇感到自己仿佛面对着一堵光滑而坚硬的无形之墙,无论如何努力,都找不到可以突破的缝隙。时间一天天过去,研发解药的念头在他心中愈发迫切,而勒忒公司,似乎成了目前唯一可见的、有希望的路径。

就在陈建宇为未来的方向反复思量、调查陷入瓶颈之际,一个与他目前关注点看似不直接相关,却又无处不在的趋势,开始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人工智能(AI)技术的飞速发展。

最初,他只是在浏览一些科技新闻和行业报告时,偶尔会看到关于AI在药物研发、基因序列分析、医疗诊断等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报道。比如,某个AI算法能在数小时内完成以往需要数月人工计算的蛋白质折叠模拟;某个AI辅助诊断系统对早期癌症的识别准确率已经超越了经验丰富的影像科医生。这些进展令人印象深刻,但陈建宇起初也只是将其视为科技发展的正常迭代。

然而,“过几天”——或许是几周,或许是两三个月,这种“印象深刻”逐渐转变为一种近乎“触目惊心”的感受。AI的发展速度,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过去的认知。不再是零星的、应用层面的突破,而是开始在基础理论、算法创新,甚至在通用人工智能(AGI)的探讨上,都呈现出一种加速的、指数级的增长态势。

他订阅的一些顶级科学期刊,关于AI与生命科学交叉研究的论文数量和质量都在急剧攀升。以前需要庞大团队和昂贵设备才能进行的复杂数据分析和模型构建,如今借助先进的AI平台,小型研究机构甚至个人都能高效完成。社交媒体上,关于AI绘画、AI作曲、AI写作的讨论也日渐火热,那些由AI生成的作品,其精妙程度和创造力,有时甚至让人难以分辨真伪。

陈建宇开始投入更多的时间去跟进和学习这些日新月异的AI技术。他并非想转行,而是出于一种科学家的本能——对未知的好奇,以及对强大工具的敏锐洞察。他意识到,AI的这种发展速度,不仅将深刻改变科研的方式,甚至可能改变人类社会本身。

他下载了一些开源的AI模型,尝试在自己的电脑上运行和调试。他阅读了大量关于机器学习、深度神经网络、自然语言处理的最新文献。越是深入了解,他心中的震撼就越大。AI的“学习”能力,它从海量数据中提取模式、进行推理和预测的效率,已经达到了一个他难以想象的高度。

这种观察,让他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紧迫感,也带来了一丝新的思考。如果人类自身的情感和欲望正在因“普罗米修斯之火”而走向衰退,那么,这种几乎拥有无限学习和进化潜力的人工智能,未来将在人类文明中扮演怎样的角色?是助手?是工具?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他隐隐觉得,研发解药不仅仅是为了对抗“普罗米修斯之火”的直接影响,更深层次的,或许也是为了在未来可能的、由AI主导的变革面前,保留住人类之所以为人的核心特质。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陈建宇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勒忒生物制药”。如果AI是未来的大势,那么在生物医药这个高度依赖数据分析和复杂计算的领域,一家拥有雄厚资金、致力于前沿技术的新公司,必然会不遗余力地投入AI的应用。这或许意味着,勒忒的研究平台,比他最初想象的还要强大和先进。

在对勒忒公司进行了数周的外部调查、并对AI的飞速发展有了更深认知之后,陈建宇心中的天平,开始逐渐向这家公司倾斜。尽管依然存在一些无法完全消除的疑虑,但在目前所有潜在的选择中,勒忒似乎是最有希望、也最有可能快速启动解药研发的平台。他不能再无限期地等待下去,每拖延一天,就有更多的人在“寂静”中沉沦。

他决定主动联系李伟。

拨通电话时,已是傍晚。陈建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而自然:“阿伟,最近怎么样?工作的事情定下来了吗?”

电话那头的李伟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便热情地回应:“陈博士!我正想跟您汇报呢。勒忒那边又联系了我几次,他们的首席科学官还亲自跟我通了电话,诚意非常足。我现在基本倾向于去勒忒了,只是还在考虑一些细节。”

“是吗?那很好。”陈建宇顺着他的话说道,“其实,我今天打电话给你,也是想跟你聊聊勒忒的事情。经过这段时间的考虑和调查,我对这家公司也有了一些兴趣。”

“哦?!”李伟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喜,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博士,您……您是说,您也考虑加入勒忒?”

“有这个想法。”陈建宇坦诚道,“研发‘普罗米修斯之火’解药的事情,我不能放下。我需要一个有足够资源、并且愿意支持这项研究的平台。从你之前介绍的和我的调查来看,勒忒似乎具备这些条件。而且,如果能和你并肩作战,我也会更有信心。”

他这句话说得很巧妙,既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也给予了李伟足够的尊重和信任。

李伟那边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随即,他用一种近乎雀跃的语气说道:“太好了!博士!如果您能来,那简直是……如虎添翼!不,是我们如虎添翼才对!有您这样的顶尖科学家坐镇,勒忒在相关领域的研究绝对能提升好几个档次!我……我简直不敢相信!”

“只是初步的想法,八字还没一撇呢。”陈建宇笑了笑,“我毕竟刚从极乐公司出来,身份也比较敏感。勒忒那边是否愿意接受我,还是个未知数。”

“怎么会!”李伟立刻反驳道,语气斩钉截铁,“博士,您是‘普罗米修斯之火’的核心研发者之一,虽然极乐公司出了问题,但您的才华和经验是整个行业都公认的!更何况,您后来主动揭露真相,这种勇气和担当,更值得尊敬!勒忒如果能聘请到您,绝对是他们的荣幸!您放心,我……我可以跟他们那边沟通一下,向他们重点推荐您!我相信他们一定会非常欢迎的!”

李伟的这番话,充满了对陈建宇的推崇和积极行动的意愿。他甚至主动提出要去“推荐”,这让陈建宇感到一丝暖意,也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或许是正确的。有李伟这个已经获得勒忒高度认可的“内部人士”引荐,事情成功的几率无疑会大很多。

“那就太感谢你了,阿伟。”陈建宇说道,“如果勒忒那边真的有兴趣,我们可以安排一次正式的会谈。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希望能领导一个专注于‘普罗米修斯之火’后遗症研究,并以开发出有效干预手段为目标的独立项目组。”

“没问题!博士,我完全明白您的想法!”李伟的语气充满了干劲,“我这两天就和勒忒的首席科学官以及人事负责人沟通,把您的情况和意向转达给他们。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您等我好消息!”

挂断电话,陈建宇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踏上了一条充满未知的道路。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身边似乎有了一位可靠的年轻盟友。而勒忒公司,这家名字带着“遗忘”意味的企业,究竟会成为他救赎之路上的方舟,还是另一个更隐蔽的漩涡,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在等待李伟消息的几天里,陈建宇并没有闲着。他开始更系统地整理自己关于解药的研究思路和初步方案。虽然在极乐公司后期,他与艾米、本、李伟的秘密研究因为资源和时间的限制,大多停留在理论推导和数据模拟层面,但那些日日夜夜的思考和讨论,已经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一个相对清晰的框架。

他知道,逆转“普罗米修斯之火”这种深度的表观遗传修饰,其难度不亚于重新设计一个同样复杂甚至更复杂的基因疗法。直接的基因编辑风险过高,很可能引发不可控的脱靶效应。他更倾向于寻找一种能够“唤醒”那些被沉默基因的、更温和的调控手段,比如利用小分子化合物、特定的RNA干扰技术,或者甚至是……一种经过改造的、无害的病毒载体。

这些思考,他并没有完全对妻子林梅隐瞒。

自从他的体检结果出来,确认身体无恙后,笼罩在两人之间的那层阴霾消散了许多。陈建宇也逐渐走出了之前那种极度压抑和自我封闭的状态,开始更多地与林梅交流。

一个周末的傍晚,两人在湖边散步。夕阳的余晖将湖面染成一片金红,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我可能……要重新开始工作了。”陈建宇看着远处的雪山轮廓,平静地开口。

林梅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他,眼中带着一丝关切:“想好了吗?去哪家公司?”她知道丈夫这段时间一直在为此事烦恼。

“还在等消息,但基本有方向了。”陈建宇握住妻子的手,她的手温暖而柔软,“一家叫勒忒的生物制药公司,新成立的,但很有潜力。我想在那里组建一个团队,专门研究……‘普罗米修斯之火’带来的那些问题,希望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没有详细描述那些问题的可怕程度,也没有提及芬奇的疯狂计划,只是用了相对温和的“后遗症”和“解决办法”这样的字眼。但他知道,冰雪聪明的林梅,一定能理解他话语中的分量。

林梅静静地看着他,夕阳的光芒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过了片刻,她轻声问道:“危险吗?”

“任何前沿的科学研究都有风险。”陈建宇坦诚道,“但这家公司看起来比较正规,我会尽量小心。而且,阿伟……李伟,他也可能会加入这家公司,我们或许可以一起合作。”

听到李伟的名字,林梅似乎稍微安心了一些。她对那个聪明、稳重、又对陈建宇充满敬意的年轻人印象很好。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像以前在极乐公司那样,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承担那么多不该你承担的压力。”林梅的语气中带着心疼。

“我知道。”陈建宇将妻子轻轻拥入怀中,“放心,梅,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这一次,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们,也为了……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点。而且,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什么。”

林梅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感受着他坚实的臂膀和温暖的胸膛。她知道,丈夫心中那团为科学、为人类命运而燃烧的火焰,从未真正熄灭过。她无法完全理解他所面对的那些复杂和凶险,但她选择相信他,支持他。

“建宇,”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温柔而坚定,“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吧。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边。只是,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事情。”

“我答应你。”陈建宇低下头,在妻子额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妻子的理解和支持,像一道温暖的灯火,照亮了他前方那条尚不明朗的道路,也给了他继续前行的莫大勇气。他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家这个港湾还在,他就不会迷失方向。

关于孩子的事情,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陈建宇知道林梅心中的渴望,但在“普罗米修斯之火”的阴影彻底消除之前,他无法安心地将一个新的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林梅似乎也理解了他的这份顾虑,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像一根细小的针,依然扎在两人心间,但他们都选择暂时将其包裹起来,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李伟的效率很高。仅仅三天后,他就兴奋地打来电话,告知陈建宇,勒忒生物制药的首席科学官兼研发总裁,一位名叫卡尔·施耐德的德裔科学家,对他表示了强烈的兴趣,并希望尽快安排一次正式的会面。

对陈建宇这样级别的科学家而言,跳槽或入职一家新的顶尖机构,其过程远非普通求职者投简历、面试那么简单。这更像是一场高层次的“联姻”或“战略合作”,涉及到双方核心利益的深度对谈和资源匹配。

会面安排在瑞士苏黎世一家低调奢华的私人会所的独立会议室内。除了卡尔·施耐德博士,勒忒公司方面还派来了一位人力资源副总裁和一位法务总监,足见其重视程度。李伟作为引荐人,也陪同出席。

卡尔·施耐德博士是一位五十多岁、精力充沛、目光锐利的学者型管理者。他早年在德国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从事神经生物学研究,之后进入工业界,在多家知名药企担任过研发高管,履历非常耀眼。

会谈开始,施耐德博士首先表达了对陈建宇学术成就和行业影响力的由衷钦佩,并坦言,正是李伟的极力推荐和对陈建宇在“普罗米修斯之火”项目中关键作用的介绍,让他们对这次会面充满了期待。

“陈博士,”施耐德博士的英语带着一丝严谨的德语口音,但发音清晰,“我们勒忒生物制药虽然是一家新公司,但我们的目标是远大的。我们致力于在未来十年内,成为全球基因治疗和神经科学领域的领导者。要实现这个目标,我们需要像您这样拥有顶尖才华和丰富经验的帅才。李伟博士向我们转达了您希望专注于‘普罗米修斯之火’相关后遗症研究,并开发有效干预手段的意愿。坦率地说,这与我们公司在‘神经系统修复与功能重建’这一战略方向上的布局,高度契合。”

陈建宇平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回应。他知道,这只是开场白。

接下来,施耐德博士详细介绍了勒忒公司的研发实力、资金投入、实验室配置(包括承诺配备最先进的AI辅助药物筛选平台和高通量测序设备),以及公司在吸引顶尖人才方面的激励机制(包括极具竞争力的薪酬、股权期权、以及充分的科研自主权)。

然后,轮到陈建宇阐述他的研究构想。他没有过多提及极乐公司的内部细节和芬奇的疯狂计划,而是聚焦于“普罗米修斯之火”已知的、对部分使用者造成的情感淡漠、欲望衰退等问题,将其定义为一个亟待解决的、具有重大社会意义和科学价值的医学难题。他系统地阐述了自己关于解药(或称之为“功能恢复剂”)的几种可能的技术路径,以及他希望组建一个怎样的团队、需要哪些资源支持。

他的阐述专业、严谨,充满了对科学的敬畏和对解决问题负责任的态度,同时也巧妙地回避了那些可能引起不必要麻烦的“阴谋论”部分。

施耐德博士听得非常专注,不时与身边的技术顾问低声交流几句。他提出的问题也极其专业,直指技术核心和可行性。“陈博士,您提到的利用小分子化合物调节特定基因表达的思路,我们非常感兴趣。但在筛选和优化这类化合物时,如何确保其靶向性和安全性,避免类似‘火种’初期那种广泛而不可控的影响,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您说得对,施耐德博士。”陈建宇回应道,“这正是我们未来工作的重点。我们需要结合最新的AI药物设计平台,进行大规模的虚拟筛选和毒理预测。同时,动物模型的选择和临床试验方案的设计,也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审慎和严格。我希望,我们能建立一套完全透明、并接受独立第三方监督的伦理审查流程。”

提到“伦理审查”,施耐德博士立刻表示了高度认同:“这是我们勒忒公司的核心价值观之一。陈博士,我们非常清楚极乐公司事件给整个行业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们绝不希望重蹈覆辙。如果您能加入,我们甚至可以邀请您参与制定公司在相关敏感领域的伦理准则。”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双方就研究方向、团队组建、预算分配、实验室要求、知识产权归属、甚至未来的临床试验合作模式等细节,进行了深入而坦诚的探讨。勒忒的人力资源副总裁和法务总监也适时地就合同条款、薪酬待遇、以及可能涉及的竞业限制(考虑到陈建宇在极乐公司的背景)等问题,与陈建宇进行了初步沟通。

整个过程,与其说是单向的“面试”,不如说是一场高层次的“项目路演”和“合作谈判”。勒忒公司展现出了极大的诚意和对陈建宇的高度重视。他们不仅承诺给予陈建宇“首席科学家”或“特聘研究员”的头衔,还同意他独立领导一个名为“神经功能重塑项目组”的全新团队,并给予了远超他预期的启动资金和人员编制。

李伟在整个过程中,都扮演着一个积极的协调者和补充说明者的角色。他总能在关键时刻,用精准的技术语言,向施耐德博士阐释陈建宇某些前瞻性想法的潜在价值,或者帮助双方弥合一些沟通上的细微差异。他的存在,无疑让这场谈判进行得更加顺畅和高效。

会谈结束时,施耐德博士站起身,主动向陈建宇伸出手:“陈博士,我代表勒忒生物制药,正式邀请您加入我们。我们相信,您的到来,将为勒忒,乃至整个生命科学领域,带来不可估量的价值。我们期待与您一同开创新的未来。”

陈建宇与他有力地握手,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下一半。“施耐德博士,感谢您的信任。我也期待与勒忒的合作。”

当然,正式的Offer和合同细节,还需要双方的法务和人事部门进一步敲定。但这次会谈,无疑为陈建宇加入勒忒铺平了道路。

在陈建宇与勒忒公司达成初步意向后,李伟的入职也很快尘埃落定。他接受了勒忒的高级研究员职位,并将直接加入陈建宇未来组建的“神经功能重塑项目组”,成为他的核心技术骨干。对于这个结果,李伟表现得非常兴奋,他私下向陈建宇表示,能继续在陈博士的领导下工作,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陈建宇也开始着手为新团队招募其他成员。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艾米和本。他分别联系了他们,告知了自己即将加入勒忒,并领导一个专注于“普罗米修斯之火”后遗症研究团队的计划,询问他们是否有兴趣加入。

然而,艾米和本的回复,却让陈建宇感到有些意外,但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艾米在电话那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婉言谢绝了:“陈博士,我非常感谢您的邀请,也非常佩服您的勇气和决心。但是……经历过极乐公司的事情,我对生物医药这个行业,真的有点……害怕了。我可能还是更适合去做一些纯粹的数据分析工作,至少不用再面对那么多伦理上的挣扎和不可预测的风险。”她已经拿到了一家大型跨国零售集团数据分析师的Offer,虽然薪资不如药企,但工作压力和心理负担要小得多。

本的决定也类似。他告诉陈建宇,他已经接受了英国一所大学的教职,将从事科技伦理和生命法学的研究与教学工作。“我想,我可能更适合从外部,用理性和法律的框架,去监督和规范这个行业的发展,而不是再次深入其中。”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释然,“但我永远支持您,陈博士。如果您未来有任何需要我从伦理或法律角度提供咨询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听到两位年轻伙伴的选择,陈建宇心中五味杂陈。有惋惜,但更多的是理解和祝福。他们都还年轻,有权利选择自己认为更安全、更适合的道路。极乐公司的经历,对他们造成的冲击和创伤,并不比他小。强求他们再次投身于这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领域,是不公平的。

“我理解你们的选择,艾米,本。”陈建宇诚恳地说道,“无论你们在哪里,做什么,都不要忘记我们曾经共同坚守的信念。保持联系,如果未来有机会,我们或许还能以不同的方式合作。”

几天后,在陈建宇正式与勒忒公司签署雇佣合同之前,四人在苏黎世湖边的一家咖啡馆见了最后一面。这像是一场小型的告别会,也像是一个阶段的结束礼。

他们聊起了在极乐公司共事的点点滴滴,聊起了那段惊心动魄的秘密调查时光,也聊起了对未来的憧憬和规划。艾米和本对陈建宇和李伟即将开始的新征程表达了祝福,并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

“陈博士,阿伟,”艾米举起咖啡杯,“祝你们一切顺利!一定要研发出真正的解药,帮助那些受苦的人!”

“是啊,”本也举杯,“我们会在不同的岗位上,继续关注和支持你们。如果这个世界还有正义和希望,那一定是因为有像你们这样不放弃的人。”

阳光洒在四人年轻(除了陈建宇)的脸庞上,映照出他们眼中复杂的情绪——有对过去的怀念,有对现实的无奈,有对未来的期盼,也有一丝因离别而产生的伤感。

曲终人散。艾米将前往德国开始新的工作,本也将很快返回英国。曾经并肩作战的四人秘密同盟,如今只剩下陈建宇和李伟,将一同踏上前往勒忒公司的道路。

陈建宇看着艾米和本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他知道,有些分流,是必然的。但他和李伟,这对“同舟之人”,又会将这艘承载着解药希望的船,驶向何方呢?他望向身旁的李伟,李伟也正微笑着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坚定,充满了对未来的信心。

只是,在那片清澈的湖面之下,究竟涌动着怎样的暗流,陈建宇此刻,依然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新的征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