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我……有东西……值钱……”她艰难地抬起手，摊开，露出那枚沾血的银灰色数据棒。在拾荒者的世界里，信息就是硬通货。
一个脸上有刀疤、身材高大的拾荒者头目眯起眼睛，走了过来。他粗糙的手指捏起那枚数据棒，对着污浊的月光看了看，又凑近嗅了嗅上面干涸的血迹。
“赵家的‘野狗’在追你？”他嘶哑地问，眼神锐利。
刘依依艰难地点点头，喘息着：“他们……杀了我的朋友……毁了老乔的诊所……这东西……能让他们……完蛋……”
刀疤脸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风险和收益。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雾区方向隐约传来的警笛余音，又看了看刘依依眼中那不顾一切的恨意。
“跟我来。”他最终吐出三个字，转身走向垃圾山深处一片由废弃集装箱和厚重防水布胡乱搭建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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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水晶宫”顶层，赵正私人书房。**
厚重的防弹落地窗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污浊。室内光线幽暗，只有全息星图在房间中央缓缓旋转，散发出冰冷的蓝光。赵正坐在宽大的皮椅上，背对着门口，身影在星图的光晕中显得有些佝偻。
他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却一口未动。几天前的意识重创和镇静剂的副作用让他脸色依旧灰败，眼窝深陷，但眼中那份混乱的惊惶已被一种更深沉、更阴鸷的冰冷所取代。王强垂手肃立在一旁，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都……处理干净了？”赵正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是，老板。”王强的声音毫无波澜，“老诊所的‘垃圾’彻底清理了。老乔……失踪，痕迹抹除。‘拾荒者’那边，我们的人渗透进去了，暂时没发现目标踪迹。目标刘依依，重伤，应该还在‘锈带’深处躲藏。她跑不远。”他顿了顿，补充道，“陈程程……所有关联账户、通讯记录、云端备份，已完成最终清除。他……已经是个彻底的‘不存在’了。”
赵正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酒杯壁。“不存在……呵。”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那个数据棒……内容，确定没有泄露？”
“根据我们追踪到的最后信号碎片和物理破坏痕迹判断，老乔诊所那台终端不具备完整解密军用级加密的能力，即使强行破解，核心数据也会触发自毁。目标刘依依，她当时的状态，也不可能在逃亡中解读出关键内容。”王强的回答滴水不漏，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极细微的闪烁。
赵正沉默了很久。星图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林小柔临死前的眼神和陈程程最后抛出的数据棒影像，依旧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意识深处纠缠。
“彼岸……”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只差……最后一步了……”他猛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带来一种短暂的、虚假的刺激。他放下酒杯，眼神重新聚焦，变得锐利而冷酷。“启动‘方舟’计划。把‘钥匙’……带过来。我要……亲自验收。”
“是，老板。”王强微微躬身，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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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带深处，拾荒者营地。**
营地位于一座巨大的废弃金属粉碎机残骸内部，巨大的钢铁骨架提供了天然的遮蔽。内部空间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隔间，点着昏暗的油灯和用废旧电池驱动的LED灯条。空气里混杂着金属锈蚀、汗臭、劣质烟草和食物烹煮的味道。
刘依依蜷缩在一个用破旧隔热毯隔出来的狭小角落里，伤口在拾荒者提供的劣质草药和绷带下依旧灼痛。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如同燃烧的寒星。
刀疤脸，拾荒者头目，外号“铁颚”，蹲在她面前，手里捏着那枚银灰色数据棒。旁边一台外壳油腻、风扇嗡嗡作响的破旧终端屏幕上，正缓慢地、断断续续地滚动着陈程程留下的车祸录像片段和那份基因报告的部分摘要。屏幕闪烁不定，显然读取过程极其不稳定。
“妈的……这姓赵的……真他娘的不是东西！”铁颚看着屏幕上定格的赵正那张冷酷的脸，以及基因报告里“高度嵌合”、“非自然生殖技术”的字眼，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脸上横亘的刀疤因愤怒而微微扭曲，“把活人当牲口养！当零件拆！还他娘的自己造人？！操他祖宗！”
刘依依没有接话，只是死死盯着屏幕上林小柔那张在车祸瞬间凝固的、惊愕而绝望的脸。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窒息的痛楚。这就是真相。残酷、冰冷、非人的真相。小柔短暂的一生，从被制造到被销毁，都只是赵正疯狂计划中的一个工具。
“这东西，”铁颚掂量着数据棒，“是炸弹。能炸翻赵正那狗娘养的。但你打算怎么用？靠这堆破烂？”他指了指那台随时可能罢工的终端。
刘依依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铁颚，看向营地角落里堆放着的一些废弃物品——几块扭曲变形的太阳能板，一个外壳破裂、但内部晶体结构似乎完好的旧式激光发射器聚焦透镜，还有几块闪烁着微弱不稳定能量的、从废弃武器上拆下来的能量电池残片。
一个公式的碎片，如同幽灵般在她残存的知识库中浮现：**E = hν= hc /λ**。光子能量与频率（波长）的关系……能量聚焦……
“我需要……光。”刘依依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高能的、定向的……光。”她的手指指向那堆破烂，“透镜……电池……还有……一个能短暂稳定能量输出的……转换器。”她的目光落在营地中央一个正在给简易炉灶供电、发出嗡嗡噪音的废旧汽车发电机上。
铁颚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眉头拧成了疙瘩：“丫头，你他妈想干什么？用这些垃圾造个激光炮轰了‘水晶宫’？你疯了？”
“不是轰……”刘依依的目光锐利如刀，“是……传递。把这里面的‘炸弹’……”她指了指数据棒，“……送到赵正眼前！送到……他‘验收钥匙’的时候！”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她脑海中急速成型。利用赵正急于完成“彼岸”计划、急于“验收钥匙”的心态！利用拾荒者营地的混乱和垃圾作为掩护！利用这些废弃的破烂，制造一个简陋但致命的“信息投射器”！将陈程程留下的证据，特别是那份证明林小柔是他基因造物的报告和林小柔临死的影像，直接投射到赵正面前！
在他最志得意满、最接近“成神”的时刻，将这份昭示他所有罪恶根源的证据，狠狠拍在他的脸上！撕裂他精心构筑的谎言和伪装，将他的恐惧和扭曲彻底暴露！这比物理的炸弹更能摧毁他！
铁颚看着刘依依眼中那燃烧的、近乎疯狂的火焰，又看了看那堆破烂，沉默了很久。营地里拾荒者粗鲁的交谈声、拆卸金属的噪音、炉灶的噼啪声……构成一片混乱的背景。
“操！”铁颚猛地一拍大腿，刀疤脸因为决断而显得狰狞，“干了！老子早就看那群吸血的蛆虫不顺眼了！兄弟们！”
他猛地站起身，朝着营地里忙碌的拾荒者们吼道，“都他妈停下手里的活儿！给老子把这堆破烂玩意儿挑出来！听这丫头的！咱们……给赵正老狗送份‘大礼’！”
拾荒者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粗野的应和声。对于这些被遗忘在垃圾堆里的人，能给高高在上的穹顶权贵添堵，本身就是最大的快意和冒险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