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看过一部好莱坞大片，叫《龙卷风》（Twister），导演是简·德·邦特，他还导过《生死时速》《古墓丽影2》等名片。《龙卷风》后来成为与《泰坦尼克号》齐名的十大好莱坞灾难片，堪称经典。这部片子的剧情已经变得模糊，但片中描写的龙卷风场景在我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因为我就是来自一个龙卷风频发的地区，电影画面、音效唤起了童年的种种记忆。

龙卷风属于一种气象灾害。气象学上将龙卷风分为陆龙卷和海龙卷，多在春夏两季出现。与台风等巨系统相比，龙卷风只能说是“小玩闹”，但这个“麻烦制造者”因为出现频率高，有点儿神出鬼没、难以捉摸，显得很任性，又由于其中心附近地面气压极低，上升气流极强，能将火车卷入空中，将轮船抛到岸上，棍扫一遍的效果足以令人恐惧，因为被称为“破坏力最强的小尺度天气系统”。

2016年6月23日，阜宁、射阳等地遭受特大龙卷风洗劫，风力超过17级，伴随着暴雨冰雹，人民群众生命财产遭受巨大损失。媒体的报导，唤起我童年时的家乡记忆，每到夏季总有一些类似的事情发生，亲戚、朋友、同学家房屋倒塌，作物受损，生活一下子难以为继。时代毕竟不同了，盐城受灾地区的民众生活得到党和政府以及全社会的关心，灾害对生活秩序的影响降到了最低，但是，家园重建的话题，仍然是灾区必须面对的现实难点。

灾后重建既是盐城市特别是阜宁、射阳两地政府的重大任务，也是全国其他遭受各种灾害的地区不得不面对的挑战。我国是一个各种自然灾害频发的国家，唐山大地震、汶川大地震等特大自然灾害造成的伤痛至今难以抹去，如何治疗大自然给人居环境造成的创伤，需要制度保障、政策扶持、群策群力、技术支撑等，更需要理念更新。“防灾减灾救灾工作事关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事关社会和谐稳定，是衡量执政党领导力、检验政府执行力、评判国家动员力、彰显民族凝聚力的一个重要方面。”(1)

显而易见，如何认识自然灾害，怎样正确应对灾害带来的挑战，成为防灾减灾的关键，也成为灾后重建工作的起点。

受农业文明影响，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方面，先民对于自然充满敬畏之情，并且孕育了各种自然崇拜，同时，也形成了“高毋近阜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2)之类的自然智慧，造就了“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的平江城（苏州古城）双棋盘格局，折射出优秀的中华传统理水营城哲学。

近代工业化以来，伴随着人口的不断增长和技术的突飞猛进，传统农业社会“因天之时，分地之利”的哲学被诠释成了单一的“改造自然”的理念，生物学“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原理被运用到极致，产生了藐视自然、战胜自然的惯性，甚至违反自然规律，“陶醉于对自然界的胜利”。不幸的是，“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3)。

进入新时代以来，尊重自然、顺应自然的价值观逐步得以确立。人们意识到，如果说肥田沃土是大自然给我们的恩赐的话，自然灾害则是这个恩赐的“附赠品”，我们不能每天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却拒绝接受自然灾害频仍的事实，与其简单地恐惧、憎恨自然灾害，不如学会“与狼共舞”，允许自然界“带病生存”，妥善应对人居环境与灾共存的常态。

制作应对灾难的“疗伤药”，不仅要有战胜灾害的英雄气概和成就感，更要有放慢脚步、思考社会经济和人居环境发展方式的理性。盐城“6·23”特大龙卷风灾害后有关部门组织的相关研究和规划工作，正是这样一副疗伤“特效药”。盐城实践的高明之处在于，以积极的态度，主动应对灾害挑战，十分重视通过规划，统筹灾后重建，不是简单地着眼于房屋毁损的恢复重建，而是将其置于“实现受灾区域农民生活显著改善、农村社会和谐共融、产业经济整体提升、自然环境生态美丽、灾害防治安全有效的良性发展”的大框架下，通过“一系列的实地调研评估、专题研究以及试验探索活动”，对村庄规划及田园村庄建设进行了系统总结与思考，涉及政策、规划、设计等不同层面，既有政府行动——从物质环境重建，到经济社会发展，又有村民的主体作用的发挥，以及全社会的共同参与。

我认为本书的价值不只在于灾后重建或田园村庄建设，不只在于对政策、规划、技术进行的深入研究，不只在于村庄规划怎么做或规划方案本身的优劣，更在于理性思考乡村经济社会发展与自然的关系，人居环境建设与综合防灾减灾的关系，在于践行“发展必须是遵循经济规律的科学发展，必须是遵循自然规律的可持续发展，必须是遵循社会规律的包容性发展”(4)。

作者嘱我写序，我借此机会记下片段思路，是为序。

2019年4月27日于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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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国务院办公厅：《国家综合防灾减灾规划（2016—2020年）》，2016年12月29日。

(2) 《管子·乘马篇》。

(3) 《自然辩证法》，《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519页。

(4) 《习近平强调十三五规划尊重经济规律，走出中等收入国家陷阱》，人民网，http://politics.people.com.cn/n/2015/1029/c1001-2775349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