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月前,这大小姐突然口气郑重地跟她说,公司交给她了,她要忙别的事。
从公司成立这两年多,虽然柳北对经营不太上心,但重大决策还是她拍板的。后来郑重其事地跟她说要撂挑子,还是让她吃惊了。
她以为是容家要这位小公主继承容氏集团,于是她整天关注,容氏却风平浪静,丝毫没有易主的消息传出。
她猜错了,心里却很开心。
朋友几年,她知道柳北最怕束缚,容氏是承平大陆屈指可数的家族集团,一旦她接手,连言行都要被限制,必定不如从前活得那般恣意。
如果不是这事,那她在忙什么呢?
柳北揉揉太阳穴,轻笑一声:“忙家族事业啊!”
叶菁在电话那头瞪大眼,酸了: “你家除了容氏,还有别的家族事业啊?”
“嗯。”她低低道。合上小本,仰在椅子上。
家族事业啊,多了去了。
“那……”是什么。叶菁顿住。
算了,既然柳北不说,她还是不要问了。
“那两张设计图,我会加急给你做出来的。”
“好。”
柳北又跟她说了些设计图的细节。这一聊,十来分钟又过去了。
叶菁边听边记,“明白。”
“等一下,还有一个事……”见柳北要挂断,她吞吞吐吐。
她本来不想用这些事打扰她,可是事关显国王室,她想她不能做主。
“说吧。”
“就是吧,显王派人来公司,要与我们签合作,王室所有成员的首饰今后都将由我们公司设计制作,价格我们定。”她本来也是打算明天白天跟她说的,现在说正好。
现在说起,她还是觉得不真实。她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向来人确认。
王室有专门制作所有所需东西的部门,他们大多世袭,手艺顶尖。偶尔有向外派单,但从来没听说过,要把王室审美交给一个‘年轻’的民间公司。
这是要把整个部门裁了的节奏?
柳北皱眉,这个霍斯,被她那样拒绝,又把主意打到她公司上了?
他以为她只是普通的大小姐,为了点名利就能博得好感?就能正大光明纠缠她?
“回绝掉。”
“什么!”她想都不想就断然拒绝,让叶菁震惊。
她看来人诚意满满,态度恭敬,对他们公司的发展也极其有利,她想不通这么好的事她为什么都不考虑就拒绝了。
而且,这样做真的不会得罪王室吗?
电话那头没说话,她只得叹息:“好吧!你早点休息。”
大不了她姿态放低些,好好赔礼道歉就是了。
“叶菁,谢谢你。”
她这个朋友,无条件的支持她,也不多问,让她这两天烦闷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细雨下了快一夜才停,地上湿漉漉的。早春的风一吹,还有些凉意。
这样的天气,容南雁原本不想出门,又想到昨天忘了买姐姐爱吃的苹果,纠结了半天,还是苦逼的出门了。
她又像选妃似的选了辆白色宾利,车开到拐角,她鬼使神差地朝他昨天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大早上的,他居然在?
她犹犹豫豫地开出一段距离,咬了咬唇,又开了回去。
她把车停在他面前,降下车窗。
他靠着那颗树,眸子半阖,全身都湿透了,浅灰色的休闲服都变成了深灰,狼狈不堪,矜贵全无。脸色更有些不正常的红,嘴唇发白,憔悴得不成样子。
他不会一直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吧?
她离近了些,唤他:“徐之恒,徐之恒。”
又伸手去摇了摇他的肩膀。
他抬眼,恍恍惚惚地辨认,见是她,唇弯了弯,喉间低低地吐出两个字:“南雁……”
“你……”为了解家族的诅咒,他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退了一步,垂下头不看他:“你回去吧,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容家不认识能解诅咒的人,就算你一直守在这里也没用。”
他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脸,抬到一半又垂下,“我只是……想见你。”
见你娘的大头鬼!
她‘嚯’地抬头,想用世间最恶毒的语言问候他,奈何她自诩名媛,不雅的词汇储备有限,实在匮乏,又见他的状况好似不太清醒,只得作罢。
见保安和来往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她咬咬牙,去摸他裤兜里的手机。
算了,就当日行一善。
她的指纹还能解开他手机,见未接来电起码有一百多个,她翻到徐父的号码,打过去。
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任她动作。
才接通,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徐父就急吼吼地出声了。
“喂?之恒,你在哪儿,都快两天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你要急死我们吗?”
“我是容南雁。”
那边静了一静。
“请您来御景别墅区来接他。他发烧了。”说完也不等对方开口,就挂断。
她把手机塞回他裤兜,看也不看他,潇洒地转身往前走。
“咚!”一声沉闷的响声在耳边响起。
她身子一颤,回头咬牙切齿地瞪着昏倒在地的那人。
“徐之恒!你跟我来这招!”
容南雁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
太阳出来,照在她浅栗色的齐腰长卷发上,像披了一身金光。
她低头,用手指搅着发。
她原本是齐肩短发,因为羡慕姐姐的长发好看,这几天才去接了发,却发现,她好像驾驭不了。
她比姐姐矮十厘米,这发型还显得她更矮;她皮肤比姐姐黑好几个度,这发型显得她皮肤没气色。
她总是想要变成姐姐一样,是不是永远都不能正视原本的自己?
病床上的人打着点滴,双眼紧闭,好在脸色恢复了正常。
“这位先生已经退烧了,再观察一晚上就可以出院了。”医生道。
她回头,“嗯,谢谢医生。”
她与保安把他扶到车上,一路送到最近的医院后,就想给徐父打电话,想让他来看顾他,念头一转,又没有打。
任他的手机在他裤兜里响到没电,她也无动于衷。
她不是容家嚣张跋扈的二小姐么,这么善良算什么?既然徐家这么看不上她,利用她,她让他们急上一急又怎么了?
病床上的人醒了过来。
“南雁。”他偏头看着站在窗边的人,挣扎着坐起来。
许久没说话,嗓子干哑得厉害。
她默不作声地为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他两口喝完,看了看身上的病号服,抬头温柔的看着她。
“哼!你想得美!是医生帮忙换的。”
她夺过水杯,脸一红,想到去给他买内裤的窘态,就想钻进地缝里去。
“嗯。”他低头,偷偷弯唇。
又想到他们现在的关系,唇线又慢慢绷直。